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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但是我们并非受上帝选指。】
我回头就看见一位长相与我相似的女人出现在浓雾中。她看起来像一具失血过多的尸体,苍白的脸泛着青色,蜈蚣状的疤痕竖直且平均地割开整张脸。当她覆着白翳的眼睛看向我的时候,冬天仿佛带着绵延不绝的雨雪又回到这里。
一如接连下着数个月的细雨之后,世界充斥着霉菌与腐败物一般,我从她身上看出不属于“人”的某些东西。但是这种异样的感觉并不足以引发恐慌,相反,它是温柔的,柔软得像是贝类的软足、蜗牛的触角,一种只要伸手就可以毁去的“异常”。
“您好?”我歪着头打量她,又随手将方才刨出棺材的铁锹扔进墓穴里,“唔——妈妈?”
那个女人开始有所动作,她伸出手做出想要拥抱我的动作,但是很快,笔直伸出的双手像是失去骨头一样柔软地垂下来。她苍白的表皮下有什么东西夸张地蠕动着,整个人像是蛇一样瘫倒在地。
或许我应该上去扶住她,我心想,一种奇异的诞生自血缘的悲哀感像烟花一样炸开。我觉得有人正在剥下我的皮,不然为什么此刻脑袋如此热烈,而身体却又如此冰冷?
她叫迪明迦吗?她是我妈妈吗?她是谁?为什么要生下我?
疑惑一个接着从心底诞生,我的双腿像是被钉住一样无法挪动。我知道世界大多重逢都不会是如此可怖的情态,看着面前快要把皮囊都脱下来的女人,我开始思考这究竟是怎样的世界。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说呢,怪物?
莱丽莎拍打飞羽落到一处树枝上去了,她傲慢地盯着树下的我们,属于鸽子的冰冷的眼睛里已然没有属于人类的一分一毫的痕迹。
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了。
按耐住对周围飞溅的鲜血与污泥的恶心,我将倒在地面上的女人扶起来。她周身的骨头仿佛真的已经在体内溶解一样,只剩下脊柱还在默默支持着。
迪明迦支支吾吾地,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那道蜈蚣一样的伤疤将她的嘴巴封起来。当她靠近的时候,一种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腐败的血腥味混合进周围的浓雾中,并且与教堂焚香的气味混合,变成一种独特的令人感觉恐怖的味道。
我无法形容它,暂且将它当成沥青吧。
“妈妈,”我将她的头颅抱进怀里,眉毛蹙起嘴角抿着露出扭曲的悲伤来,“我从未想到我们还能这样相见。”
“我爱您。”快速眨动着眼睛,我从树枝上的怪鸟眼中读出怜悯的味道。
至于迪明迦呢,她捂着脸,嘴里不断发出“唔……唔……”声。我对她能够说出什么已经不再抱有期望,抛开血缘关系来说,她大概只是个陌生人吧。
我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否爱我。
但是我需要【爱】她。
每个人都要爱与自己血缘相近的人,动物也会亲近本家族的存在。所以我要爱我的亲人,正是正常甚至自然的,就像莱丽莎曾经说过的一样。
这是属于莱丽莎的好戏。
倘若死而复生就是她想要传达给我的东西,那么她做这件事的动机是什么,意义又在哪里?墨丘利乌斯曾经为我说过一个寓言,心碎而死的迪明迦与贪吃肚肠的鹰。
现在,迪明迦已经在此处,那么鹰也停息在树枝上等着旁人不要的肚子和肠子吗?
“莱丽莎姨妈,”我抚摸着怀中女人脸上的伤疤,轻声用伦|理上的词语称呼那只停息在树枝上的怪鸟,“死亡会夺走她吗?”
“死亡已然降临,派丽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重要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前方的道路。生前,每个人都有无数条路,死后亦是如此。每一条道路都通往一个模糊的未来,未被选择的路就是一个夭折的将来。我与迪明迦都曾经站在路口,唯一的区别是我选择走下去,她停在原地。”
歪着属于哀鸽的脑袋,莱丽莎继续说,“人生是可以被继承的,我们都为你留下一份遗产——当然,这都是我们自认为对你最好的,你可以作出自己的选择。上帝从未规定好每个人的路,祂只是站在最终之地,测量每个人在所选择的路上得到的东西。”
我疑惑地看着她,这样诞生出来的怪物还会信仰人类的宗教吗?
“你的上帝也在看着你吗?”
“一直都在,”怪鸟落在我的面前,“这很奇怪吗?一切从来都不是矛盾的,耶||稣就是哲人石,哲人石就是耶||||稣。它的概念、出生、激|情、死亡、复活,伟大的变化之术,无上的自然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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