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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小心翼翼地扶黎景起身,一边温声问道:“小景,现在感觉好点了么?”黎景缓缓点头。他擦擦眼角,看到姜佚明将气雾剂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黎景身形一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那瓶气雾剂。这一刻,一种庞大而不可挡的无力感将黎景笼罩。他忽然觉得自己与姜佚明就是命运手下的玩物,十二年前是如此,十二年后亦是如此。只是,姜佚明在这场与命运的不公平的对弈中险胜一筹,而自己却是节节败退。心头的酸涩一路上涌,直到鼻尖。黎景没再否认自己就是姜佚明口中的“小景”,也无力否认,只得无奈地点点头,低头对姜佚明说了声谢谢。只是,黎景虽然向姜佚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却不打算再与他有什么牵扯与瓜葛。黎景靠在墙边稍作休息,而后他裹上了羽绒服、背起吉他,转身就要从后门离开。见黎景又要走,姜佚明连忙快步跟上,紧随黎景走出酒吧。姜佚明不敢再出声,亦不敢动黎景,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黎景的身后。青云古镇的石板路坑坑洼洼,如今恰逢申城的阴雨天,几十米的路程,积出了十几个水坑。还没走到古镇的尽头,两个人的裤脚都湿了。穿出古镇,走到马路边,黎景掏出手机,正要打开打车软件,就听到身后的姜佚明对他说,司机已经到了,送你一程好不好?黎景没有理会姜佚明的话,只是麻木地点开打车软件。申城的冬夜天寒地冻,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古镇又酒吧林立,现在正是散场的时候。打车界面出现了一串绝望的文字:排队110111。黎景的心脏颤了两下,心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今晚这么一折腾,竟然忘了提前打车。他捏紧手机,不服输地等在路边。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黎景将身上肥大的羽绒服更裹紧了几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就冻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他原以为凭姜佚明如今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会陪自己在寒风中等很久,或许姜总几分钟就受不了离开了,可姜佚明却只言不发,只是静静地陪在自己身边。一刻钟过后,黎景看了眼手机,发现排队进程变成了“108110”。他心中的绝望更胜,转过身,刚想找个避风的角落,就听到姜佚明在身后问:“小景,现在我连送你回家的资格都没有吗?”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黎景回过头来。他看向姜佚明,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从心口涌出,顺着血脉流向四肢,到最后,竟觉得手脚发软了。他垂下头,漠然地盯着柏油路,不敢再看姜佚明的脸。如今,就连黎景自己都想不透,究竟自己是更怕在姜佚明的脸上看到真心,还是假意。只是,无论是真心亦或假意,都不是如今的黎景可以承受的。虽然他们之间只隔了短短一米的距离,但对于姜佚明而言,他们之间就好似隔着天南地北。当初黎景走后,姜佚明一个人北上京市读书,后来又漂洋过海,只身前往美国。这些年来,形单影只、历经困苦的何止是黎景一人?还有姜佚明。吃过的这些苦,受过的这些难,姜佚明统统都扛下来了。本该百毒不侵的他,却偏偏在此时此刻,败给了黎景眼中的悲哀。爱是他唯一的软肋。姜佚明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当初你不告而别,这些年又渺无音讯。小景,你知道么,我们分别了十二年零一个月,一共四千四百一十三天。在这四千四百一十三天里,我没有一天不在为你担惊受怕。”
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姜佚明经历过几次“生死攸关”的时刻。可无论是当初在华尔街,身为百亿基金操盘手却遭遇股灾时,还是归国后设立的黎明资本险遭投资失败时,姜佚明都能保持绝对的淡定冷静。就好像这一切风浪不过是人间一场游戏,不足挂齿。唯独因为黎景,姜佚明尝遍了心惊胆战的滋味。他怕黎景一个人在外漂泊会遭遇不测,他怕自幼体弱的黎景一个人生活会生病吃苦,他怕黎景会觉得孤单寂寞,他也怕他们此生再无重逢之日。因为黎景,他有着好多好多的牵挂,好多好多的担忧。可这些年来,无论他怎么找,怎么寻,都没有探寻到黎景的半点踪迹。就好像黎景平白无故地人间蒸发了。姜佚明总觉得自己与黎景之间是一种命中注定。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又相知相爱,更被命运牵绊。所以,姜佚明这些年总能在不经意间产生某种直觉:他知道黎景一定还活在这世间,并且活得很不好。这种感知,更让他担忧不已。听到姜佚明的话后,黎景怔了几秒钟。他不知道姜佚明口中的这十二年零一个月、一千四百一十三天,究竟是一天天数过来的,还是刚刚算出来的,也没勇气深想。他自知有愧,却无从偿还。他对不起许多人,时至今日,却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黎景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发白、泛青。姜佚明见黎景神色微怔,态度似有松动,于是他稍稍上前跨了半步,久久凝视着眼前的黎景,轻声说:“小景,我不会伤害你的。”黎景嘴唇翕动,终是没有将口中的拒绝说出。他短促地点了一下头,应允了姜佚明的请求。见黎景终于同意,姜佚明稍稍舒了口气。他拨了通电话,朝不远处招了招手。黑暗中,一辆深灰色的宾利飞驰迎面朝他们开来,半分钟后,稳稳停在了他们身侧。姜佚明替黎景拉开车门,等他坐进去,姜佚明才绕到另一侧,开门坐了进去。司机叫了一声姜总好,而后发动车子,朝后问道:“姜总,去哪里?”姜佚明的胳膊抵在了汽车后排的中央扶手上,他的身体微微朝黎景那侧靠近,却不敢靠得太近。听到司机的话后,姜佚明稍稍侧过头看向黎景,一边递给黎景一瓶矿泉水,一边温声问:“小景,你家住在哪里?”黎景皱了一下眉,低声说:“松云区平安路平安新村。”“哪里?”前排的司机没听清楚黎景的话,透过后视镜看着黎景问道。姜佚明愣了半秒,重复道:“松云区平安路平安新村。”此时此刻,姜佚明有很多的话想问,却一时不知从何开始。他平复着自己重逢后的激动,压抑着心间的狂喜。他不敢多问,怕问东问西惹得黎景不快,也不想多说,怕黎景对自己心怀芥蒂。一旁的黎景则始终垂着头,缄默不语。他像一只将自己的头埋入沙土的鸵鸟,又像只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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