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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跪伏在大殿之下,没有避让。
茶盏碎开时,在他的鬓角划开狠狠一道伤口。
“张家余孽,死不足惜!”
鲜血从少年鬓角滑落,染红了耳畔,最后在光滑鉴人的地板晕成一团。
“既然要跪,就一直跪吧。”
御书房外的日月更换了整整三次,少年笔直跪在那里,直到听闻张家满门被拉去菜市口问斩,他才跌跌撞撞朝宫外奔去。
雷电交加,暴雨将至。
素来热闹的菜市口一片安静,那里黑压压跪满了人,宛若乌云压城。
张苍儒跪在最前。
狂风乱作,囚衣轻薄。
他吃力抬起戴上枷锁的手,抚摸着少年鬓角的伤口:
“从满门富贵到满门身死,只需要短短数日;可这人人求的富贵路,张家数辈人走了上百年。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我们这些人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你的未来却沉重得看不见了……”
行刑的时辰到了。
张苍儒放下手,仰头望着虚空:“要下雨了,回去吧。”
少年一步三回头,才行两步,张苍儒敛衽跪伏,双手平举,额头贴在泥泞的地上:“这是臣最后一次向殿下行礼。这一礼,是臣祈愿殿下,余岁长安!”
雨水混杂着血水,一点点浸湿了少年的鞋底和膝盖。
他生而血统高贵,又得帝王爱重,此生几乎未跪过人。
除御书房那次外,这是第二次。
他就跪在那里,直到天明第一道曙光来临,照在他的眼睛上。
阳光刺目,卫如流睫毛颤抖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屋内的陈设都很熟悉。
慕秋坐在床头喂他喝水,落在他眼里的半张侧脸娴静而温和。
过往与今夕交织在一起,卫如流过了好一会儿,意识才回笼。
看了看厚厚压在身上的两床被子,卫如流热得浑身冒汗,试图将被子掀开。
“你醒了!”
慕秋担心他会扯到伤口,连忙帮他把被子掀开一层,又小心扶着他坐了起来。
刚想出门去喊大夫,慕秋就被卫如流攥住了袖子。
他唇色苍白,有气无力道:“先别走。”
“怎么了?”
“疼。”卫如流垂着眸,“很疼。”
从行刑的菜市口离开后,他大病一场,在鬼门关里徘徊数日才终于重新活过来。
从那之后,他几乎没有再生过病。
因为生病这件事,会反复提醒他,那些会在他生病时悉心照顾他的人,都不在了。
就连生病的底气,他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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