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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多,一个月两三回总是有的,尤其边疆有兵戈或各州有兵乱的日子,夫人们去寺庙礼佛更是频繁。”
那就是推得了一回,推不了第二回。
俞知光把阖上的请帖又摊开,写了赴约的回帖。
永恩寺在城外,她同家里人去过,从山腰到山顶一段路没有石坡,尽是又陡又翘的阶梯,仿佛只有亲自一步步走上去,方能够显出礼佛人诚心诚意。
翌日清晨,元宝给她穿上了最厚实的袄子和马面裙,外披一件藕粉色的织金斗篷,双耳还套上了狐皮暖耳。
她收拾妥当,屋门被猛然推开,刮进来一阵风。
薛慎只着一件黑色练功服,肩上搭块帨巾擦汗,胸膛在晨练后隆起的肌理更为明显,整个人呈现一种气血充盈的蓬勃面貌。俞知光捧着手炉羡慕,他好像从来不怕冷。
薛慎扫她一眼:“还要去别的田庄?”
“姚夫人办斋宴,请我们去永恩寺,”俞知光往避风的角落躲了躲,随口邀请,“要一起去吗?”
薛慎听到姚冰夏名字时,神色一顿:“我不信佛。”
“永恩寺香火很灵验,我阿兄从下县调回京兆府前,我们阖家去求过,保佑他仕途顺遂,早日调来皇城团聚,去永恩寺才不过一个月,阿兄就接到了调令。”
“人有所求而不得,才去寺庙,我没有。”
“将军昼巡夜察、执捕奸非,向佛祖上一炷香,求个身体康健,常胜常安也好啊。”
“我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求的不就是这个?”
薛慎偏头,在帨巾上蹭走一滴要落下的汗,“再说,你何时信的佛?”俞知光嫁过来这些天,他不记得有哪日初一十五,府里是改换了斋菜,或在堂前制备香案瓜果。
“我有心愿,要临时抱一抱他老人家的佛脚。”
俞知光神色认真,扶着元宝的手,套着厚重又笨拙的冬季大衣服,慢慢迈过了门槛。
薛慎看着她的背影走出了主院。
锦绣堆里长大的姑娘,父兄宠爱,母亲恩慈,走点路都能把脚趾头走出淤血,他想不到有什么需要她一大早舍弃温暖被窝,去永恩寺爬那些陡峭阶梯,向佛祖跪求的。
总不能,是祈祷他的“隐疾”快些痊愈?
永恩寺是皇都最出名的寺庙。
天色刚露明朗,山脚已见好几架宝顶华幔的车架,相互隔着些距离,排着队沿着山势向上缓行。
俞知光在马车上补了眠,下车时人已精神了许多,同元宝相互扶着,慢慢从山腰爬到了山顶,入了永恩寺。
出示请帖后,知客僧把她和元宝领到了清心堂。
清心堂里只有赴宴女眷,陪同夫人前来的将领被安排在前殿参拜。斋宴未开,夫人们跪坐在蒲团上,听高僧对谈,懂佛理者低声加入辩论,阐释自己的见解。
俞之光挑了个看起来暄软干净的蒲团,才跪坐下,就听见姚冰夏问她:“俞夫人可与薛将军一同来?”
她摇头:“将军不语鬼神,今日休沐在府中。”
姚冰夏语气微妙:“今日斋宴是扶助贫苦,不少上过危险战场的将军士兵都来参加,更可亲近佛门,消解杀孽,可薛将军独独个例外,这么些年都没来过礼佛。真不知是君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是深信不疑才不敢入山门。”
俞知光还未回答,姚冰夏已转头,询问戒空方丈:“佛说结善因,得善果,我亲眼见有人作恶多端,杀人放火,一直未等到苦果?不知戒空方丈可否解我疑惑?”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
戒空方丈说话带着僧人特有的不急不缓,清明目光,虚虚目视前方,“人若为善而福未至,是祸已远;人若为恶而祸未至,是福已远。如此说来,可否解施主之惑?”
姚冰夏迟迟未语,一双明眸看向了俞知光,“俞夫人以为?果真是像方丈所言,因果报应皆有定法?”
俞知光鲜少钻研佛道,只在听父兄清谈时,听过那么一些佛偈,对因果报应的阐释与戒空方丈异曲同工。
清心堂内,各位武将夫人都盯着她看。
柳四娘神色更是紧张。俞知光父亲是博学鸿儒,没道理教出一个佛理机辩都无法应对的女儿,但她还是随时留意,若俞知光露出一丝一毫的为难,她就要来打圆场。
俞知光看向清心堂内众人。
姚冰夏和戒空方丈都没说错,可她不能顺着她的话去说,否则薛慎似乎就成了作恶多端,合该遭报应的人。
她只好问姚冰夏:“我懂得佛理不多,但记得未出阁前,我与姚夫人素未谋面,近日在南北营大比武上初见。敢问姚夫人一句,我可曾与你结怨,种下恶果?”
姚冰夏一愣,还是承认:“那是……没有。”
俞知光点点头:“我未种下与姚夫人的恶果,那近日三翻四次宴饮交游,都不得姚夫人青眼,不能以寻常女子交谊之礼温言相待,这是为何?这岂非不符合戒空方丈方才所说的因缘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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