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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天气冷，在祠堂前铺着青砖的空地上跪了一夜，四姨娘就病了，被移到了双杏院旁一个两间的厢房里养病。这一养，就三年。在这三年间，十娘去看四姨娘的次数一只手指头都数得完。没想到，大姨娘一走，她竟然会去四姨娘那里。要说这是巧合，十一娘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何况，那四姨娘还在两人谈话的时候让婢女守在门外……她指间飞快地翻飞：&ldo;你去找个扁方的匣子，等会把我打好的两根络子装进去。&rdo;冬青微怔：&ldo;您要亲自去给大姨娘、二姨娘送络子？&rdo;十一娘答非所问：&ldo;我是要去给大太太请安，顺便送这络子罢了。&rdo;……十一娘到的时候，大太太屋里已欢声笑语。紫薇和紫苑牵扯着一幅字画站在大太太面前，五娘倚坐在大太太身边，指点着字画：&ldo;……您看，这个字好看不，是我仿的古篆。还有这个，是仿王羲之的行糙……&rdo;大太太微笑着点头，不停地点头，好像很满意眼前的这幅作品似的。看见十一娘直走了进来，大太太就朝着她招手：&ldo;来，看看你姐姐写的这百寿图。&rdo;这么快就写好了！十一娘心里暗暗奇怪，笑盈盈给大太太问了安，又和五娘见礼：&ldo;这是给做绣样的吗？姐姐好快啊！&rdo;五娘给十一娘回礼，笑道：&ldo;想着要给大姐家里送寿礼，我这也是急赶出来的。就怕有写得不好之处，连累了妹妹也绣不好。&rdo;&ldo;我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rdo;十一娘笑着打量五娘写的字。六尺见方的一张宣纸上，楷、隶、篆、行、糙……字体各异，大小不一，琳琅满目，让她不由暗暗吃惊。估且不论这些字功底如何，单单这份用心，已让人佩服。没想到，五娘的书法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大太太也笑：&ldo;我看着也觉得写得好！&rdo;&ldo;多谢母亲夸奖。&rdo;五娘笑着谦虚了一番。大太太就让紫薇和紫苑把字画给十一娘：&ldo;就照着这个绣吧！&rdo;十一娘曲膝应&ldo;是&rdo;，琥珀忙上前去收字画。大太太就指了琥珀手中的匣子，&ldo;这是……&rdo;十一娘笑道：&ldo;那是给庥哥打的络子。&rdo;大太太听了眼睛一亮，道：&ldo;拿来我看看。&rdo;琥珀听着，忙将匣子打开，递了过去。两根代表五行的白、蓝、黑、红、黄五色的丝钱色彩斑斓，静静地躺在大红绒的匣子里。仔细看时，才发现两线丝钱是被编成了攒心梅花的络子，中间缀着五个枣大的蝙蝠。&ldo;真是精巧。&rdo;大太太把在手里啧啧称赞，&ldo;不说别的，就凭着这两根络子，十一娘的女红在杭州府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了。&rdo;五娘听着目光一闪。十一娘已笑道：&ldo;女儿能打出这样的络子来，也是因为母亲远从杭州府给我们请了师傅来。&rdo;大太太听着，眼底流露出几分欣慰：&ldo;去给两位姨娘送去吧！免得天色晚了！&rdo;十一娘笑着应了，正要曲膝行礼退下，有小丫鬟来禀，说十娘来了。大家都露出惊讶的面情，就是大太太，也挑了挑眉角。自从三年前她陪着四姨娘跪祠堂受了风寒得了哮喘后，一到冬天，大太太就会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十一娘想到来前所发生的事，心里不由有些忐忑，总觉得十娘的突然到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ldo;快让她进来，免得吹了冷风，又喘起来！&rdo;大太太吩咐那小丫鬟，语气却带着几分鄙夷。屋里的人个个左顾右盼，装没听见。很快，小丫鬟就领了个穿了件灰鹤色锦绸披风的人走了进来。十一娘微怔。她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从四姨娘那里来大太太这里了……小丫鬟小心地帮她解了披风，露出半新不旧的糙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来。&ldo;女儿拜见母亲。&rdo;她身姿轻盈如柳般地给大太太跪下。大太太受了她的全礼，这才抬了手：&ldo;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来了？要是冻坏了，我怎么能安心。&rdo;说着，吩咐身边的许妈妈，&ldo;给十小姐煨杯姜汤来。她身子骨弱，不比五娘是石头fèng里蹦出来的猴儿，风吹雨打都不怕。也不比十一娘，北风还没有刮，她棉衣棉裙就穿到身上了，不用我cao心。&rdo;她说话的时候笑吟吟的，说话的语气也很关心，可听在十一娘耳朵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五娘听着已是拉着大太太的衣袖撒娇：&ldo;女儿如今已经长大了，母亲还拿这话排揎女儿。女儿可不依──我怎么就是石头fèng里蹦出来的，十妹您就捧在手心里，十一妹就乖巧的让您不用cao心。&rdo;&ldo;你看看，摇得我头昏。不是猴儿是什么？&rdo;大太太笑着扶着额头。大家都应景的笑。十一娘却是上前和十娘见了礼。十娘平日里紧绷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让她浓俪的眉目如夏花般盛放，有种动人心魄的惊艳。十一娘看着心中一紧。想到了堂屋正面有三尺见方的神龛，供着观世音跌坐像，像前一尊小小的三足泥金香炉，供着三支伽南香。袅袅香烟中，观世音菩萨正用慈爱悲悯的表情注视着芸芸众生。听丫鬟通禀，说十一娘亲自来送络子了，两位姨娘连袂而来。大姨娘一张圆圆的笑容表情温和中带着亲昵，高声吩咐彩霞：&ldo;快，快给十一小姐上茶！&rdo;二姨娘削瘦的脸上也露出了几丝笑意，指了一旁的太师椅：&ldo;坐下来说话吧！&rdo;十一娘笑着给两位姨娘行了礼，半坐在了太师椅上，示意琥珀将匣子交给两位姨娘，谦虚道：&ldo;也不知道合不合意？&rdo;大姨娘亲手接了匣子，未看已笑道：&ldo;合意，合意，怎么会不合意！&rdo;丫鬟们上了茶，大姨娘笑盈盈地道：&ldo;我今天一早去绿筠楼，听说你在打络子，就没有打扰，去了十小姐那里。&rdo;自己既然亲自把络子送来，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要说清楚一些事。对方既然一点不讳忌，也有挑开窗户说亮话的意思。再兜圈子，就显得矫情了。十一娘微微笑：&ldo;听说您去了十娘处，我让冬青去请，谁知道您已经走了。我想着络子打好了总要送过来，就没让她去追。&rdo;大姨娘笑容慈祥：&ldo;我去了五小姐处。&rdo;十一娘忍不住心中的惊讶，嘴角微翕，正思忖着要说什么好，大姨娘已叹道：&ldo;你们年轻，以前一些事，不知道。你们大姐的婆家永平候徐家，祖藉河北，因从龙有功，得了世袭罔替的爵位，评了开国十将，配享了太庙。正安年间，徐家卷入&lso;郑安王谋逆案&rso;被夺爵，延年年间虽然复了爵，声势却大不如前。老太爷在京为官之时，与徐家老侯爷交好，就把你大姐许给了徐家。那时候，徐家大小姐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简王妃，姑爷读书不多，又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在禁卫军任个七品的营卫，大太太不太愿意。谁知道，时来运转。先是姑爷的哥哥病逝，姑爷得了爵位，大小姐成了永平侯夫人。后来简王登基做了皇帝，封徐家大小姐为皇后。姑爷又先后平了苗司和北疆之乱，封了大将军，做了正三品的都督。这样泼天的富贵，却不是人人都能享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