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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第1页）

话说张郃的士兵被老将黄忠的队伍打得连连败退，丢弃了许多寨栅，一直逃奔到汉水之旁。

张郃面见夏侯惇之侄夏侯尚及韩玄之弟韩浩，与他们商量道：“这天荡山，是囤积粮草的所在，跟米仓山相连接，也是屯粮草的地方啊，是汉中军士养命的根本和源头，假如因疏漏而丢失，那就等于丢了整个汉中地区了！现在该怎么来保护天荡山和米仓山呢？”

夏侯尚道：“张将军不必多虑，米仓山有我的叔叔夏侯渊在那里分兵把守，那里有定军山相连接着呢。天荡山有我的兄长夏侯德镇守着，我们应当投奔他们，定能保住这天荡山。”

张郃一听，觉得顺情顺理。于是与夏侯尚、韩浩两个年青的将领，连夜投奔天荡山而来。面见夏侯德。夏侯德设了一顿简餐招待了他们，详细了解了当前的一些情况，然后对张郃说：“我这里屯扎了十万兵马，你可以带领去夺回原来的营寨，如何？”

张郃道：“我以为目前只宜坚守，不宜轻举妄动。”话音一落，忽然听到山前面锣鼓声大响，探子急慌慌前来报告说“黄忠率领大量兵马来到”。张郃及夏侯尚、韩浩不免一愣怔，而夏侯德却哈哈大笑起来，道：“黄忠老贼被前面的小胜弄昏头了，他不懂得兵法，只是恃勇逞强，将兵马带到这里来了！”

张郃道：“不，不是这样的。我倒是早领教过了，黄忠那老贼是有谋略的，不仅仅是一介武夫。”

夏侯德道：“他率领川军远涉而来，连续的行军作战，军士们疲敝不堪，还要向纵深推进，贸然进入战场，这便是有勇无谋！”

张郃道：“即便如此，也还是不容小觑他，千万轻敌不得。愚以为暂且应当坚守不出。”

在场的年青将领韩浩早有点不耐烦了似的，道：“我愿意借三千精兵出击，会战无不胜的！”

面对着年青将领的奋勇、激情与斗志，张郃只能不再言声了。

于是夏侯德便分拨了三千精兵给韩浩。韩浩满心欢喜和满腹的激昂，带领着军士们气势雄健地向山下冲去。黄忠得知，迅速整顿兵马来迎战。

刘封心中有几分忐忑及沉沉的担忧，向黄忠进言道：“太阳已经西沉了，军士们都是远道而来，劳顿疲敝的，应该稍稍休息一下才好啊。”

可是，在刘封看来，老将军黄忠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乐观和必胜的把握。刘封本以为他的劝谏应该是得到采纳的，哪想到黄忠竟然莫名其妙地大笑了起来。只听得黄忠说道：“此时哪能歇息！此时正是天赐我们建立奇功的时候！不进取是有违天意的。”话一说完，便下令将战鼓擂得咚咚咚的震天动地，士兵们呐喊着蜂拥向前。对方的韩浩立马率军迎战。黄忠挥刀向前，径直杀向韩浩。两马相交，只一个回合，韩浩就没能抵挡得住，被黄忠砍落于马下，抽搐了两下，便死去了。

接着，蜀军士乘势高声呐喊着，凶猛野兽般向山上的张郃、夏侯尚的士兵杀过来。张郃、夏侯尚没料到韩浩失败得如此之快，急忙率军前来抵挡。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山后呐喊声震天动地，旋即便望见火光冲天而起，上下通红，照亮了刚刚黑暗的大片天空。夏侯德一看，二话没讲，慌忙率军前来救火。可是没有奔跑多远，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人影儿骑马冲了过来，估计是敌将无疑，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就急忙调整姿势握紧长枪抵挡。但敌将一下子便撞开了他的长枪，朝他猛然一刺，他感觉被刺中，然后什么感觉都消失了。他跌到了马下。

夏侯德的灵魂脱离开他的身躯，沿着山谷向密林深处飞移而去，最后跌落到一处山凹中。他躺在那里度过了几天什么感觉都不存在的日子。后来，神奇般地渐渐产生了一些神志和记忆。他慢慢回忆起了自己被杀的情景，想：那夜幕中冲过来的一员敌将应该是严颜。原来严颜跟黄忠是分兵合击的，严颜在山中打了埋伏，放了火，而后再冲出来杀人。我们可中了他们的奸计了！都是我们考虑不周，以致遭到如此惨重的失败。

夏侯德魂悲哀怨愤之气填满了胸腔，强打起精神缓步走出山凹之外，吸取了些天地之间的元气及草木花果之气之后，才稍稍缓解了悲伤忧愤的心情。他在山间草木丛中踯躅着，忽而又自责起来：竟被敌将一下子撞开长枪了，简直是太差劲太被侮辱了，跟自己数月来的疏于训练有关。人们往往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诚哉！可惜自己领悟得太晚了。这也是自己数月来疏于训练的报应啊，简直是。

夏侯德魂正在缓步走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喊他。他一回头，发现原来是韩浩魂。韩浩魂走近他，道：“夏侯将军，是您吗？——您怎么也为国捐躯了？”

夏侯德魂道：“哦，是韩将军啊。——唉，别谈了！”夏侯德魂嘴里说“别谈了”，但还是将自己战死前后的情况向韩浩魂叙说了一遍。两魂又不免哀叹感喟了一番，又把老黄忠诅咒了一通，骂他将来不得好死，诅咒他将来一定会断子绝孙。

……却说黄忠与法正进兵屯住于定军山山口，屡次派军士呐喊搦战，都犹如对着无人区的叫喊似的。——夏侯渊就是坚守不出战。黄忠简直压制不住，屡次想率军猛烈进攻，但看看那崎岖险峻的山路和高高的峭壁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林，又心生出好几分莫名的担忧和畏惧，因此只能心有不甘、无可奈何地据守着。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连续度过了好多时日。

有一天，黄忠正在进早餐之时，忽然有探子报告说“有曹兵从山上下来搦战”了。黄忠急忙三口两口吃完早饭，决定披挂上马，迎战曹兵。这时，他身旁的牙将陈式道：“将军先坚持勿动，在下愿意先引军阻挡曹兵。”

黄忠非常高兴，于是派陈式带领一千人马从山口而出，摆开了阵势；夏侯尚带领来兵马，也摆开了阵势，形成了大型雄性动物相斗前的状态。陈式咬着牙，眼睛紧盯着向夏侯尚冲去；夏侯尚也聚马挺枪迎战。刚斗了四五个回合，夏侯尚突然虚晃一枪，掉头便退，陈式不甘心放他逃脱，紧追不舍。约追赶了三四里地，天空中突然掉下檑木石块来，他知道是两边山顶上的敌兵抛掷下来的，幸好没有砸中他。而他左边身后的一名军士正巧被砸中头顶，惨叫了一声便栽下马去。

陈式勒住马，急忙回头。突然听到背后喊声大躁，马步声响，知道是大量人马冲杀过来了。他预料抵挡不住，所以就拼命回撤。没料到身下的战马嘶叫一声栽倒，他被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刚想爬起身继续作战，可是早有人摁住了他，把他的手脚都控制住。他被敌将士活捉了。

他的心脑一下子塞满了痛苦和羞辱，觉得比死亡还要可怕和难过。直到他被夏侯渊等人抓到曹兵军营中时，他才琢磨到是夏侯渊砍断了他战马的后腿，因而使他摔下被活捉住的。他被关进曹军的一间牢房里，他斜倚在黑洞洞室内的一堵墙下，悲哀地想：“走到这一步，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了，只能听天由命了。”于是当狱卒送给他一大木碗稀饭的时候，正是他饿急了的时候，他端起木碗，以常人所达不到的速度，就全喝了下去。——正巧稀饭并不烫人。狱卒对他斜斜的看了两眼，道：“你喝这么快，急着去死么？”他也没有言声，把木碗交给了狱卒。……

话说蜀军将领陈式被曹军将领夏侯渊活捉之后，他部下的多名士卒都投降了曹军。也有的逃得了一条性命，回营报告黄忠说“陈式被活捉去了”。黄忠一时气得像心被堵住了似的，急忙与法正等人商议。

法正道：“夏侯渊有勇有力，这不假，但其实只是个轻狂浮躁之徒。自恃勇猛，缺乏谋略。我们可鼓舞激励士兵们，拔寨前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逐渐推进，诱导夏侯渊亲自出战从而擒拿住他。”黄忠觉得言之有理。于是几乎将所有的有用之物，都用出来赏赐三军士卒。大家一得赏，一鼓舞，一高兴，便形成了一个亢奋的群体，人人愿意效死力作战，并且个个都认为是正义和雄壮的。

黄忠趁着群情昂奋的势头，当天拔寨而进，步步为营，逐渐推进。每每扎营几天，又拔寨前进。夏侯渊得知这个情况后，遏制不住愤怒，道：“我们哪能就这样像一片桑叶似的，渐渐的被黄忠老贼那条蚕儿啃掉呢？——明天，我们必须全力反击，反击！让黄忠老贼把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

张郃道：“不宜，现在不宜反击。黄忠老贼的整个布局，都是稳步而牢固的，现在出战，很难破阵，更难击毁他，也许反而会上大当，吃大亏。”

张郃的“软蛋”言论反而使夏侯渊更为不服，愤激。夏侯渊想：“我先派夏侯尚带领数千精兵出战，然后我再紧紧跟上，接应他，有何不可？像你这样软不拉几的等下去还不是完大蛋？”于是他令夏侯尚率领数千精兵出战，一直挺进到黄忠的营寨前。

黄忠率军出迎，也摆开了阵势。夏侯尚聚马挺枪而进，黄忠提刀迎面而上。两马相交，黄忠避开了夏侯尚的枪尖，抓住其枪柄，顺势猛然一拉，夏侯尚便摔倒下身子，被黄忠抓住后背，死死的摁住。黄忠部下的几个军士，迅疾奋勇而上，抓牢了夏侯尚。其他大量的人马，勇猛出击，夏侯尚的军士如山崩般败退，似泥石流冲滚而下，无法收拾，死伤不计其数。……

夏侯渊一听到“夏侯尚被黄忠活捉”的报告，痛心过一阵之后，马上想到了一个比动物界“文明”一些的计划。他急忙派人到黄忠的营寨，说愿意用陈式来换取夏侯尚。——也即是后人之后人作战双方的“交换战俘”。黄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便同意了夏侯渊使者的请求，答应第二天于阵前相换。

……话说夏侯尚被黄忠活捉之后，很快被捆绑了起来，被押送到黄忠临时营寨的监狱里。他心里真是懊恼悲伤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黄忠老贼那么非凡的武艺，竟将他活捉了起来。他觉得拼死疆场也比这样的结果要好得多。天黑了之后，狱卒给他送来了晚饭，但是气愤、懊恼、悲伤死死的压迫着他，他根本不愿意吃下一口。狱卒只得又拿走了晚饭，嘴里还嘀咕着道：“不识好歹的东西，饿死你拉倒。”

夏侯尚在狱中大半夜没有睡着，后来慢慢地想通了一些，他接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那种理念，因而并不像刚被抓住时那么懊恼和痛苦了。第二天，一名狱官走到他狱舍的门口，对他道：“夏侯尚，快起来，做好准备，你伯父跟黄老将军已经商量好了，我们放你回去，你伯父把陈式将军放回来。做一笔交易。”

夏侯尚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因生之欲望忽然变成了灿烂的现实，他一下子就变得热血沸腾起来，先前的懊恼和悲伤一下子被扫除开去。正巧，这时狱卒给他送早饭来了：一木碗稀饭和一个馒头。他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他在跟陈式做交换时，陈式安全跑进了黄忠的军营；而他刚刚到达伯父夏侯渊军营的大门时，被黄忠从背后射了一箭。他带伤跑进军营，然而终于因箭伤发作而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最终失去了生命。

后人的后人，写了几句诗，愤然感慨道：

生而无信何为人

违背契约乃畜牲

黄忠老犬射俘虏

地球震颤惊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