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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素琼心内的离情来,朝前望去,池镜正伴着他们兄弟几个走。大概是最后一面了,她总盼着他回头,他却只顾与兄弟们说说笑笑。
玉漏看见她在看,这会也不觉有什么,大概是因为她也才刚见过了西坡,心下十分豁达,随她看去,不去打扰。
送了这些人,差不多天黑了他们夫妻才走回屋里。满室点着一盏盏黄澄澄的灯火,这是规矩,给寿星点灯,要亮到子时才罢,讨个长命百岁的意头。
因而两个人也没急着睡,坐在榻上,丫头们进来磕头摆手,池镜照例将散钱堆在个盘里,叫她随意抓取。大家得了钱,嘻嘻哈哈地散出去。
这时回想这一日的光景,真是恍然如梦。池镜原本胸口里堵着许多酸话要说,可到底没能说出口,异常沉默。
玉漏知道他一定看见了西坡,两间厅相对着,他不可能看不见。她不想他问起来时撒谎,所以故意避开,吩咐金宝去叫石妈妈抱了仙哥来。
她不知道这举动在池镜眼里是种怀念,因为仙哥和西坡有些渊源,她此刻看着儿子,会不会有些别样的情绪?
仙哥在这屋里有张吊篮床,知道玉漏久抱不住仙哥,石妈妈便将那竹床拖来,仙哥放在里头。玉漏俯着上身,“咄咄”地弹着舌逗弄儿子。池镜也像被逗着,眼睛不由自主转到她面上去,“你忽然爱起他来了。”
口气有点讽刺,因为玉漏从没耐心这样逗孩子,今日忽然慈爱起来,难道是西坡的缘故?他禁不住这样想,尽管方才席上已准备接受玉漏与西坡的过去了,也架不住越想心头越酸。
玉漏直起腰来道:“我生的儿子,我不疼谁疼?”
“先前又不见你这样疼。”
“他一点点长起来,自然我也就一点点爱起来。”
也说得过去,池镜一条腿踩在踏上,瞥她一眼,“没有别的缘故?”
“什么缘故?”玉漏只管装傻。
他极轻地哼了声,又没说别的,不肯承认他儿子的命真和西坡有关。
玉漏睐着他一会,笑说:“神佛怪异的事,我是不大信,你信么?”
他没应声,本来也是不信,但总像是那些再不迷信的人,也仍信好的不灵坏的灵。
“老太太是年纪大了才那样说。”
池镜把犹豫间把话头兜回来,“老太太叫你去谢人家,你谢了么?”他斜着眼梢看她,审犯人似的神气。
玉漏就知道躲不过去,愈发端起腰来,“谢了啊。”
“除了谢,还说什么了?”
“丫头在跟前,还能说什么?”
倒也是,不过他想到他们一定是眉目传情,许多不能说的话都藏在彼此你来我往的眼波里,只有他们自己能看得懂。
这更刺激了他,吭吭笑道:“要是没人在跟前,想必是要互诉衷肠了。”
玉漏撇了下嘴,“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你说过什么?你说过么?!”他忽然拔高了点声音,目光有些凌厉。
她想起来,每回说到西坡,都是含混而过,她的确从未对他十分明确地说过什么。也许正因如此,才成了他心里的疙瘩。从前是故意要他悬着心,好放不下她,后来是不肯在西坡的事上撒谎,她不能昧着良心说对西坡从没有一点感情,太对不住西坡了。
但此刻她忽然说:“我和他是完了,总不能因为完了,就能抹干净从前的一切。”
池镜闷着没说话,两个人都感到无奈。
静了半晌,池镜倏地说:“那十两多银子,他早还了,是我没告诉你。”他抿了下干涩的嘴唇,吞咽两下,歪正了看她,“我怕你放不下他,其实无论怎么样,那是你的过去,你不可能忘得了,我是多此一举。”
玉漏想了想,笑了,“我要真是个全然见利忘义的人,你又不会喜欢了。”
池镜想着也笑起来。
顷刻不知怎的,仙哥也咯咯笑起来,池镜走到这边挨着玉漏坐下,晃他的吊床,“臭小子,你笑什么?你有什么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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