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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鱼(第1页)

他站在门口,恭敬地叩响了房门。

窗棂纸上的身影随着烛火晃动了两下,从屋内传出一声平静祥和的声音。

“请进。”

待到师父应声后,净念方推门进入室内。

慧心法师停下翻阅手中经书,看向他道:“回来了,那位女施主可是无碍?”

净念颔首,随后双手合十,跪在慧心法师身前道:“净念此番前来,是为向师父请罪。”

慧心法师看着他,神情依旧平和,无怒无忧,等他说继续下去。

“师父曾再三叮嘱净念莫要同官府扯上关系,只是……净念所救之人,乃景朝公主,为替公主寻人,净念去了府衙,官府中人说……想见一见师父,当面感谢。”

话毕,他以首叩地,向慧心法师深深一拜,道:“没能遵从师父的教导,是净念的过错。”

慧心法师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让他坐到一旁的蒲团上。

他慈祥地看着净念,问道:“净念,师父问你,为何救人?”

净念道:“恒悲念有情,爱护如爱眼。[1]”

“为何如此?”

“佛如是利他,恒常之所切。[2]”

“如此有何过错?”

净念看着师父,一时哑口无言。

慧心法师看着他,开口道:“师父常同你们说,莫要同官府中人扯上关系,仅与当今天下局势有关,于佛法自身并无关联,实则是为师心中有所怖惧忧虑,故而你无需为我的怖惧忧虑而责难自己。”

“世人皆传昔年龙猛菩萨[3]为憍萨罗国引正太子即位自尽,其后国王亦随其而去。又有说法,昔年龙胜菩萨证大乘法果,令其弟子受新戒、着新衣便,被责破僧团和合,毁坏正法戒。”说至此处,他看向净念,问道:“你以为如何?”

净念瞬间理解了师父的意思,答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慧心法师点了点头,又问道:“龙猛菩萨弟子是为何人?”

“提婆是也。”

“所作何事?”

“遍学三藏[4],敏于智辩,破诸外道[5]。”

“最终如何?”

“为外道心怀邪见之徒所害。”

净念垂眸,似是思索了一下,又道:“净念以为,龙猛菩萨、提婆法身虽灭,可其论广传至汉域,开化众生,于今世僧尼亦大有裨益。法华有云‘道场狮子吼,说法无所畏’,提婆所作,实乃善行。”

慧心法师却道:“曾闻东瀛书中有云‘娑罗双树[6]之花色,显盛者必衰之真谛’,浮名如风前尘埃,可随风之上青天,风止,亦可落于尘埃,出入朝廷,故然可扬我大乘佛法,同样也必然招致祸患。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实乃不能为之。”

他难得有些严肃地看向净念,道:“去叫上你师兄,待明日解了宵禁,速速动身南下。”

净念垂首恭敬道:“是。”

次日,晨光方亮,四周还带着些薄暗,从山腰处莲台寺传来阵阵钟声。

慧心法师带着两位徒弟,三人皆背着装满经书的八宝乾坤袋,趁着夏日早朝弥漫在山脚的雾气,前往南城门。

街上出早摊的小贩也才刚刚占好摊位,只有一二行人。

三人紧赶慢赶地行至南城门,正要给城门史检查文书之时,身后一阵急促地马蹄声由远而近。

骏马嘶鸣,马蹄声止,孟徽慎拉住缰绳,下马走至城门史身前。今日他难得没穿便装,反而是身穿深青色素色官袍。

随后苏明德,紧随其后,也赶到了南城门处。

苏明德对城门史使了个眼色,城门史立刻将文书递回到慧心法师一行人手上,随后恭敬退下。

孟徽慎依旧是极为恭敬地站在慧心法师身前,双手合十作揖,眼中却暗藏寒芒。

小和尚耿直良善,老和尚倒是精明得很,若非自己留心问了下他们的住处,早早派人在莲台寺驻守,盯住他们,今日若叫他们跑了,只怕难和陛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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