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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了眼叶蓬舟,放下手里剑,把剑横在膝上,清清嗓子,正欲开口:“道书上说,大道……”
还没说完,便对上双弯弯的眼睛。
逢雪话梗在嘴边,不知道为何,突然也很想笑。她悄悄弯起嘴角,又马上绷紧,有些忧愁地想,这可怎么办,自己也变得不正经了起来。
明明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小仙姑。”叶蓬舟眨了眨眼睛,瞳如点墨,漆黑幽邃,“你在介意行四说的那些话?”
他微微一笑,“小仙姑想要知道,直接问我便好了,何必扯什么大道小道,天道地道?”
逢雪抿了抿嘴角,犹豫片刻,低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蓬舟看着她,出神片刻才移开目光,垂眸瞥了眼地面,“十五年前,我年纪不大,不过,也算记得过去的事。”
不止是记得。
地面上漫上层暗红的血水,一道道湿漉漉的亡魂就浸泡在水里,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
“呜呜。”
哀怨鬼哭回荡在夜空里。
但除了他,四周无人察觉。兵士们席地休息,师野弯腰拾骨,迟露白在碎石堆前转来转去,一抬头往这边看,正好看见他们两,露出抹促狭笑意。
“好可怜呀。”一个肿胀的妇人掩面在水中恸哭,“好可怜啊。”
“嘻嘻。”
她松开双手,露出缝尸娘娘那张惨白肿胀的面孔,朝着他笑起来,“好可怜啊,好可怜啊。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们啦。”
又传来一阵笑声。
叶蓬舟稍微侧过脸,冰冷目光中,一张裂到耳根的诡异笑脸从水里浮上来。
羊老汉的身体在水里浮动,哈哈笑道:“小仙姑可不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吧,嘻嘻,人家是青溟山上的仙人,怎么瞧得上你这棺材里爬出来的鬼小孩?”
“嘻嘻,他还不敢同仙师说实话咧。”
叶蓬舟闭上了眼睛。
逢雪专注地望着他,却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见少年漆黑眼瞳凝视地面,沉默半晌,忽然阖上双目,太阳穴处跳动,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仿佛在尽力忍耐什么。
逢雪拧了下眉,“你若不愿,就不必说了。”
叶蓬舟低叹,“我怎么会不愿说呢。小仙姑,十五年前是大乱之年,除了沧州有大疫,其他地方也有灾荒。”
大乱之年,各地都不太平。
北有瘟疫大旱战乱,南有洪水饥荒贼匪。
饿殍满地,肚子饿得太狠,便生了水匪与盗贼。
盗贼寄居在江湖之间,倚靠地形,打劫路过行商,势头甚至压过了官府。
人们说那是“云梦匪国”,匪寨里的每个头领,皆是地底妖魔爬出,三头六臂,吃人无数。
“当真是妖魔?”逢雪瞪大眼睛,好奇问道。
叶蓬舟笑了下,视线转向一角。
那儿有站着十来个瘦长惨白的汉子。
“也没什么特别的吧,只是身体精壮一些。”叶蓬舟点评道:“有农户、有商贩,也有手艺人,原先可以吃上饭,后面过不下去,就入草为寇。”
也许嘛,能有口饭填填肚肠,就不会成为反民。
逢雪也见过许多这样的贼寇,前生,她的剑下亦斩过无数盗贼。她想,其中肯定有走投无路被迫入伙的,但无论他们苦衷为何、理由为何,她的剑并未迟疑过一分一毫。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心中微惊。
难道叶蓬舟和这些水匪有关?或许,他是被水匪养大的,受过他们恩情,才养成这样一幅没心没肺、厌官憎佛的性情,难道他所说的宁静村庄,漫天风筝,却是在杀人如麻的匪寨中?
“小仙姑,你是不是在想,”叶蓬舟突然开口,弯起好看的眉眼,勾着嘴角,“我是水匪堆里长大的,所以才一身匪气、人厌鬼嫌?”
逢雪微微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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