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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崔家老宅那日,崔妙璩特意画了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妆容。
黛眉轻蹙,淡淡的红色胭脂涂抹于眼周、面颊,髻边簪一束她自己手制的像生垂丝海棠,一幅娇不自胜的模样。果然,高坐堂中的祖母一见便不乐意了,“哪里来的狐媚子相!”
崔老爹弯腰驼背打哈哈:“如今京中盛行这妆相,据说溧阳公主也是如此打扮。”
他哪知道溧阳公主什么打扮,不过是担心老母发作,磋磨女儿罢了。
崔老妇人冷哼:“照着溧阳公主打扮,便就是金枝玉叶了么!心比天高!”
崔妙璩坐于下首,任由祖母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只自顾自扮好娇弱狐媚子。间或眼睛红一红,颇有些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的气韵。
她几乎能听见,对面崔妙珊捏紧手中茶盏的声响。
“宝珠妹妹的海棠花好生别致,京中的首饰铺子竟没见过这般细致花样,是何处来的?”
她放下茶盏,细声细气问。
崔妙珊讨厌崔妙璩,却从不明面上与她针锋相对蛮横无理,而是绵里藏针,口蜜腹剑。
若写话本子,可堪一个心机绿茶女配。
平心而论,她容貌气度俱是上佳,不输崔妙璩多少。
坏就坏在不输多少。
倘若输得彻底,倒能死了一条心。偏就只差那一点,又费了许多功夫也跨越不过那一点,才会引出心底最黑暗的嫉妒。
每次相见,但凡她看上了崔妙璩的某件物事,总会如这般先夸赞一番。
自会有人为她开口。
果不其然,祖母立即发话:“宝珠,还不把那花给你明珠姊姊。你本就生得妖艳,再配那花不成体统,戴出去不怕人家戳我们崔家脊梁骨,把个女儿养得这般轻浮。”
崔妙珊从前不叫明珠,是得知小叔家生了个粉妆玉琢的妹妹,抓周时攥住她母亲不慎坠落的耳坠,因被取名璩,小字宝珠,也哭着闹着改了。
老母亲要便罢了,照例还得打压三分。崔延满脸急色,欲从中斡旋,就见女儿爽快拔下那束据说她做了好些日子的海棠绢花。
“便给姊姊吧。”
崔妙珊的婢女立刻上前,取走绢花,放在自家娘子身侧的案几上。
崔妙珊得了便宜还不肯收敛:“妹妹这海棠做得真是精巧,栩栩如生,倒是让我想起来,说是卢家的那位郎君已定下亲了,来年春日,海棠花开的时节成婚。据说亲事方定,太后便赐下珠玉绸缎,都是今年新纳的贡品,直接送到女郎府上。”
她叹气:“不过是商贾之家,小门小户出来的女郎,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为皇亲国戚,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崔老妇人咬牙道:“又有何法子。天大的富贵,有人宁可杀人放火,也不愿接住。”
崔老夫人错失姻亲,折了两个得力婢子进去,又于上洛府丢了个大人,恨不得活吞了这个像极她那短命母亲、一身逆骨的孙女。
只是最近风口浪尖,不免收敛一二,只在唇舌上过干瘾。
“不过是个卢氏男罢了,只是太后的亲戚,又不是真的龙子凤孙。”崔妙璩故意傲慢道,“姊姊难道不知,太子来年亦要成婚。太子妃的位子是定了,可侧妃之位尚空着呢。如今那东宫之中,只得一位不受宠的淑妃,和一些门第颇低的昭仪良娣。回头若是谁得了这侧妃之位,那才叫真正的一飞冲天。”
语毕,崔老妇人与崔妙珊俱是一怔。
崔妙珊一向自诩甚高。荥阳崔氏,纵然如今没落了,那也是绵延百年的世家大族。她身为长门嫡女,所嫁之人理当是王公贵族,绝不可辱没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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