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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晨龙口中的店叫“望海酒家”,是他太爷爷辈传下来的,金城一百多年的老字号。
周六下午,陈文港过来的时候,好友已经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卢晨龙带着厨师高帽,把一样样食材处理腌制,准备趁客人不多时先祸祸一番厨房。
他体格魁梧,健硕的胸肌鼓囊囊地撑满围裙,作为厨师是有优势的,颠勺时有力气。
“我说你怎么还这么瘦?在有钱人家里都吃不上饭?”卢大厨笑嘻嘻的,发号施令,“赶紧洗手,洗完过来帮忙——把那个老抽给我递过来。”
在他面前,陈文港也轻松:“怎么这样,不是说好让我只带嘴来吗?”
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还是自觉给他打下手。
卢晨龙搅着盆里的肉:“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老卢家家传《望海菜谱》的秘方,我现在就好不藏私地传授于你,还不三拜九叩谢恩,外面多少人等着偷师呢。”
“不得了,当了老板,说话都横了。你弟弟小宝呢?”
“隔壁周奶奶看着,吃饭的时候再叫她俩过来。”
望海酒家开在老城区的江潮街,周围密密匝匝的老建筑,住的都是老街坊。陈文港是坐电车来的,带天线的老式电车,也只有老城这边才保留了一趟,带点观光的性质。
刚下车的时候,还觉得熟悉又陌生,一路走来,所有的记忆就都活了。
巷子里铺的还是青石板路,阶梯错落,高低人家,充满市井间的烟火气。
他以前的家就住在这一片,小时候和卢晨龙街头巷尾地到处乱跑。
老城区的时光是停止流动的,好像不管过去多久,什么都不会改变。
望海酒家门脸不小,但也不算阔,坐落在巷尾,带一个小院,里面是两层小楼。
陈文港穿了件白色长袖套头衫,浅蓝色牛仔裤,打扮很简单,但干净清爽。
卢晨龙眯着眼端量他,酸溜溜的:“再多来几次,店里服务员就全让你拐走了。”
陈文港举着芹菜,笑着跟他对峙:“你不要胡说八道,污人清白。”
“怎么是胡说?就那几个小姑娘,个个问我要你手机号。我说你名花有主了才没给。”卢晨龙曲起胳膊,欣赏自己结实的肱二头肌,“我寻思我也长得不差吧,怎么她们都看不上?”
陈文港把芹菜拍在他面前:“你才是花,你才名花有主。”
卢晨龙的家住在后面的巷子,自己带着一个弟弟生活。
周围街坊都知道他家的事,能走到现在属实不易。
卢晨龙小的时候,这家店还在他的爷爷手里,小有几分名气。他父亲却不争气,赌博,嗜酒,烂人一个,爷爷灰了心,埋头教孙子从小练切墩儿,只想着以后把这点家底传给他。
但卢晨龙到十几岁的时候,家逢巨变,他父亲赌博输得红了眼,偷偷把酒楼也押给别人,气死了他爷爷。屋漏偏逢连夜雨,母亲查出乳腺癌,家里一贫如洗,连治病的钱都拿不出。
家里就剩他一个顶梁柱,书也没法读了,出去给人当学徒,还不得不四处借债。
那时陈文港每次来,都是悄悄藏起一摞现金,再悄悄地走。
最开始卢晨龙很生气,把钱扔回他怀里,但又不能看着母亲等死,后来又红着眼给他打电话。除了陈文港,能借的亲戚自然也借遍了,半大的小伙子,每天晚上在灯下写写画画算借款。
不幸的是,熬了两年癌细胞扩散,阿姨人还是没了。
至于当学徒,卢晨龙的基本功是扎实的,一开始干得还不错,但师傅听说了他家的事,反而不乐意带了,怕教会徒弟饿死自己,又怕他平头正脸的会勾引师母,找个由头把他炒了。
“说真的,要不是你,我现在也当不了这个老板。”卢晨龙剖开一只龙虾,肉质洁白晶莹,是他一早去集市亲自挑的,“前两年我当学徒当不下去了,被撵出来,在大街上转悠,正赶上这家店又挂牌出售,这是家里的祖产,可我一个子也掏不出来……”
陈文港静静地听他说。
卢晨龙愤愤地感慨:“钱真他妈是个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难倒英雄汉。就算不是英雄汉,谁不要吃要喝?谁不生老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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