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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去前,朱氏仍不忘说:“娘,你们在家里用的都是豆饭,去了镇上大伯家,那可顿顿就白米饭吃了。”她哪里知道郑绣他们其实是顿顿有肉呢,只是在她看来,顿顿能吃上白面粳米已经是极好的日子了。豆饭这种东西不好克化,尤其两位老人,肠胃都不大好,吃下去更是不舒服。有时候晚上还会觉得胃里顶得慌,难以入睡。甚至排便对他们来说都成了一种煎熬。她走后,郑老太又认真地问郑老头,“老头子,你怎么想?”郑老头虽然素来话不多,但家里重要的决定都是听他的。郑老头闭着眼睛养神,“你话怎么也这么多?这事儿我都说了要再想想。”郑绣拿到田契,带了半篮子鸡蛋就去了里正家。里正家里也有客人,是村上一户庄户人家准备年后分家,来请里正做见证。那家人家姓杜,有三个儿子,两个都十分能干的,最小的儿子却是个傻子。两个哥哥如今都娶妻生子,眼看着自家孩子日渐长大了,便不愿意供养者傻弟弟了。郑绣不认得他们,只是看其中一个方脸妇人有些眼熟。里正娘子亲热地迎了上来,拉着她道:“大姑娘新年好,快屋里坐。”郑绣道:“我来找里正伯伯有事的,不过他似乎在忙?我且等一等吧。”里正娘子抓了一把瓜子递到她手里,“大姑娘先剥两个瓜子,你里正伯伯怕是要等一会儿呢。你要是急,把事先说给我也行。”“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我爹说过完年就准备带着我们搬到镇上去,年后田地重新租赁,恐怕就要麻烦里正伯伯了。”两人也没避人,一边说一边就进了屋。堂屋里坐着杜家一家子,里正娘子就把她引到了里屋去做,两人一边剥着瓜子,一边聊起了家常。里正家就一个儿子,就是考了秀才功名的张秀才。张秀才也在青竹书院里念书,常年不归家。就算是眼下过年时候,也是忙着和同窗好友相聚。里正娘子也随他去,只是不免觉得冷清,郑绣来了,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听她说家里准备搬到镇上去,就说:“镇上那肯定是好的,平时家里就你和弟弟在,总教人不放心。”其实里正家也算是富裕的,若不是为了攒钱供养儿子念书,也早就从村里里搬出去了。朱氏在灶上忙活到一半,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自己。她擦了手出去一看,是村上的杜大嫂。朱氏嫁到槐树村这么多年,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只是和这个杜大嫂还算投契。杜大嫂见了她,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拉着她到一边轻声说:“我刚从里正家里出来,你猜我遇着谁了?”朱氏笑道:“还能是谁?咱们村上不就那么几个人。”杜大嫂四处一打量,确认周围没人,才又继续道:“遇着你大伯家的大姑娘了!说是要让里正帮着相看,再找佃户。”她同朱氏走得近,自然朱氏的男人不长进,早年分家分到的田地都败光了,眼下就靠种着父母和兄弟的田地为生。郑老头当点分家的时候,自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料理田地,就把肥沃的,地段好的都分给了两个儿子,自己就留了几亩薄田。朱氏他们这一家子,其实主要还是靠种兄弟的田地过活。果然朱氏一听就在炸了:“他们家的田不是一直都给我们家种的么?!”杜大嫂就是来给她传个话,并不想插手她的家务事,因而说:“我也就听到了那么一句,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家里还等我去回去做饭呢,我先回去了。”朱氏也没心思同她客气。郑全出去跟人吃酒了,她就自己一个人脚步匆匆地就往里正家去了。而彼时郑绣已经给里正看过田契,跟他谈妥。里正娘子家的张秀才在书院里还要靠郑仁照拂,自然是有求必应,若不是郑绣坚持,连那半篮子鸡蛋都不肯收。朱氏想去拦郑绣,自然是来不及的。她赶到的时候,郑绣都谈完准备回去了。看到她脚步匆匆地进了门,郑绣这才回想起那个脸熟的方脸妇人,似乎就是朱氏相熟的妇人。不过她做事不避人,也没有什么不能让朱氏知道的。“二婶来了啊。”郑绣神色淡淡地和她打招呼。“绣丫头,我听说……听说你要把家里的田地重新租赁?”郑绣点点头,“我们家准备搬家了,家里的田地无人看管,就来拜托里正伯伯做个见证。”朱氏急道:“怎么没人看管?你二叔不是一直在照料着呢么!”郑绣嗤笑一声,“里正伯伯在这,二婶不妨说说二叔一年能种多少粮食出来,又交给我们家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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