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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看着面前那生动活泼的小姑娘,总会很难相信这是七年前的李纨。
七年前的李纨山花烂漫、离经叛道;书里的李纨循规蹈矩,“如槁木死灰”。
淮南月抓着手电筒松松站着,往旁边瞥了一眼,撞上了秦问川飘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秦问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低低笑了一声,抬起手,在手腕上点了两下。
淮南月知道她在问——要不要传送到李纨身边。
她看着庭院中间的人与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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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日子来,大概是春夏交接,时气不佳,总能让人多些忧思。
李纨便常常想起从前还没出阁时的日子。
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有座大宅院。自己白日乘舟游湖,夜晚对月吟诗,夏天在葡萄藤下纳凉,冬天在梅花树旁赏雪。
直到某日父亲将她叫入书房,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宫裁,你大了,得嫁人了,我已为你找好了夫家。在夫家比不得自家,你……万事小心。”
人人都说,父亲给她寻了户好人家。她原也是这么想的,贾家世代功勋,白玉为床金作马,自己要嫁的又是荣国府二老爷的嫡长子,传闻俊朗有才干,自己进去便是荣府大奶奶,内宅大权在握。
她很高兴。
她嫁入贾府,帮着婆婆料理家事。她聪明又上进,不出月余,便将宅中琐事料理得像模像样,王夫人于是放心地放权与她。
阖府上下都说,李氏人爽利,做事也公道,是个极好的。
丈夫在外奔波,她在内主持中馈。贾珠待她很好,一年来从未与她红过脸,她半夜梦醒的时候会想,父亲曾经的忧心到底是过余,自己的运气一向不错。
可是老天似乎没有眷顾她。
她诞下贾兰后,贾珠就病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山参灵芝不要钱似的倒入药罐,然而贾珠的病一直不见起色。
大夫说,这回怕是难了。
荣府二房终日以泪洗面。王夫人抱着贾珠哭嚎“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她也跟着垂泪。
诚心没感动上天,贾珠还是死了。
死的那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院子里的红梅枝被压得弯了腰,她的生活从此也没了欢声。
她成了寡妇。
而寡妇是不该有权力与欲望的。
她把一大盘库房钥匙交给王熙凤,把金钗银环与胭脂水粉锁进箱子,把浓墨重彩的裙子压到最低下,把素色的衣衫翻出来。
自此,登台唱戏的成了王熙凤,大家嘴里“爽快不拿大、雷厉风行”的也成了王熙凤。
大家提到大奶奶的时候,只会摇摇头,说,荣府已故大爷的遗孀,带着一个孩子,可惜了的。
就好像她的人生已经完结在了贾珠死的那一刻,此后的日子只会作为“贾珠的遗孀”与“贾兰的娘”活着。
没有自己的名字。
她十五岁入贾府,十六岁生下贾兰,十七岁成了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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