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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魂不附体似的反应迟钝,抬起头,面上脂粉早就被眼泪揉花了,眼圈更是红肿得像桃子,目光空洞又惊惶,张着嘴却什么也答不出来。
“锯了嘴的葫芦!赔钱东西!”老鸨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用手帕揩泪,“这是刘康刘老爷!刘老爷是店里的常客了,经常照顾落雪的生意,熟人熟事的,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灾祸……刘老爷家里是做陶瓷生意的,家大业大,莫不是被贼人盯上了谋财害命?还是什么仇家寻到这里来了?听说他最近又要办喜事呢,怎么就……”
万济宽扫了一眼落雪露在外面的手腕,腕上有一滴凝固的烛蜡,皮肤上一片青紫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
老鸨哭哭啼啼地往他身边靠,手帕掩着红唇低声道:“典史老爷,我这店里算的是寻欢作乐的风流账,可不能背上人命官司,怕是要把客人们都吓跑了……我们这地方向来规矩行事,大老爷你也是知道的……”
律法规定官员不得狎妓,但规矩之下总有空子可钻,小倌接客的象姑馆应运而生。官员之中滋生男风之好,谑玩娈童倒被称为一件雅事。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老鸨将媚眼抛了又抛,一张面额不菲的银票被揉成团悄悄塞到万济宽手里。
萧约在旁默默看着,和皱着眉四顾的万济宽对上一眼。
银票被推了回去。
比送钱还糟心的是送不出钱。
老鸨这下顾不上肉疼银子了:“大人您不能……这……”
“这还是今年县内第一桩命案,县尊知道了定要过问。眼看着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查不明这桩案子,我没法给县尊交代,县尊不舒心大家都不好过。”万济宽摇头,“现场证据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这男娼杀害客人。这厮听好,若是现在交代,还可算你自首,也免了受拷打之苦。若是拒不认罪,可没什么好果子给你吃!”
落雪闻言扑通跪地,死命摇头道:“不!不是!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
老鸨怔了怔,也急声道:“落雪胆子小,怎么敢做杀人的事?他不敢的!再说,他瘦成一把骨架子,怎么杀得了刘老爷这样块头的人。我们这种地方,从来都是低眉顺眼伺候人的,哪里敢杀人啊!”
万济宽二指并拢指向死者颈部,一枚梅花形式的素银簪子穿透了皮肉,簪身完全插进脖子,只剩簪头露在外面。
“很明显这就是凶器了。这难道不是你的东西?”万济宽厉声对落雪道,“刺在脖子上扎穿喉管,并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致人死命。你趁他酒醉,近身用簪子将人刺死,证据确凿!还不认罪吗?”
落雪下意识抬手摸头,只摸到被酒水打湿散乱的发髻,又抬眼去看尸首,颓然跪坐:“不……真的不是我,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我不知道是谁……”
万济宽质问:“你和刘康同榻而眠,若不是你,凶手杀人时怎么会留你性命?你又怎会毫无察觉?”
“我……我快天亮的时候出、出去了一趟……”落雪嗫嚅道,“我……我疼得厉害,找了些药……”
“谁能证明?”
“我……我不知道……”
落雪急着自证,想拉开衣襟给众人看涂在伤口上的药膏,万济宽和衙役都嫌恶地皱起眉头。
行动间腕上那滴红蜡脱落,像是将衣裳也扒了个干净似的,落雪心头一窒,脸上又白又红。
一只青釉的小罐从落雪怀中掉出,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动。
老鸨听见县官说是落雪杀人,叫苦连天着拍掌跌脚,对落雪又踢又骂:“迷了心的东西,下贱胚子!你怎么敢在老娘的地盘上作死,脏了这块地,晦气!真是晦气!你这二两重的骨头,就是敲碎了攒堆儿也赔不起老娘的损失!”
落雪哭都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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