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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
在约翰在他外祖母的舱室里忙碌的时候,初阶裁决者坐在“旅行者号”倾斜的走廊地板上,研究着凯瑟琳的笔记。起初她不想看这本笔记,不想看中阶裁决者罪行的证据。从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起,她就被迫和中阶裁决者和平共处,只有对他天性中最可怕的部分视而不见,她才能够和他维持这样的关系。在她杀了他之后,她想象着自己已经将他留下的每一丝痕迹都抹除了,这种感觉很棒——但是这本笔记告诉她,事实并不是那样的。它告诉她,尽管她对中阶裁决者的一些罪行有所了解,他还犯下过更多她完全不知道的罪恶。
前一天晚上,在笔记接近一半的位置有一条记录吸引了她的注意。现在她又重新读了一遍这条记录。
1870年4月12日
父亲:
过了不到三天,中阶裁决者就回来了。他没有声张,杰拉尔德当时正独自打猎,在湖和城堡那边发现了他。
我需要表明自己知道他在这里吗?我不想显得唐突无礼或者对他不敬,不想冒犯他。
另外,还有一些新情况。有两个年轻人和他一起,从衣着和谈吐来看,他们出身低微。裁决者指导他们的剑术。他们之间会进行一种奇怪的计算,数着数,这些数字累计总会达到200.
我们要怎么看待这种情况呢?
向您和我的兄弟们致以问候。
托马斯
这条记录的笔迹相当现代,用的是现代的拼写,莫德没法儿理解所有单词。笔记最早的那些页是她唯一能够正确读懂的部分。但是她明白“两个……出身低微的年轻人”在受中阶裁决者的训练。
我的曾曾祖父见过中阶裁决者训练其他初阶裁决者,多年以前凯瑟琳在森林里这样说过。莫德意识到,也许这就是凯瑟琳的祖先所写下的那封信。而莫德和约翰先前在苏格兰庄园见到的那两个奇怪的男孩——他们可能会是这条记录所描述的两个年轻人吗?前一天晚上,莫德坐在火边,已经相当肯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的”。凯瑟琳把他们当成了额外的初阶裁决者。当然,他们并不是这种身份。他们有着其他身份,而且,他们归中阶裁决者所有。
莫德确信,中阶裁决者当时将一把软剑一分为二,给了他们,也许还将野猪家族的仪式剑也给了他们。这封信写于近两百年前,所以这些男孩在彼处度过了一些时间,他们生命的跨度被拉长了,这就解释了他们身体运动时那种类似裁决者的感觉。
信件的日期标着1870年。1870年的时候我醒着吗?初阶裁决者纳闷儿。她知道自己的生命跨度被拉长的大概程度,也知道自己清醒时间的大致长度,但是她几乎没有把重点放在具体年份上,因此,她对自己在1870年究竟身处何方并不确定。在中阶裁决者离开彼处,在世界上四处走动,训练着这些男孩的时候,她很有可能身在彼处。他用他们干什么呢?
她将笔记翻到最初的几页,像之前几次一样,找出了一条特别的记录。在羊皮纸上的是几个世纪以前中阶裁决者杀死一名初阶裁决者的过程的描述。它记录的不是当年她所目睹的那次谋杀,而是更早的一次。
这张羊皮纸是中阶裁决者杀掉了至少两名在我之前的初阶裁决者的证明,她想道,这一定比老师所知道的数量要多。如果他早就了解了一切,他难道不会更早地除掉中阶裁决者吗?她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不会”。高阶裁决者知晓中阶裁决者过去的罪行,但是不知怎么他受到中阶裁决者的束缚,无法将他绳之以法,直到莫德亲手杀了他。
初阶裁决者将目光从笔记上抬起,在她的视线中发现了一丝意外的金属闪光。在舱室门口的右侧,一块破损的墙体伸进走廊里。通过墙上的缺口看进去,是一片漆黑的空间。莫德将松脱的墙体推到一边,往那一定是约翰外祖母衣橱的空间里望去,这处空间大部分都在飞艇坠毁时塌了下去。里面乱七八糟的杂物堆成一堆,在乱成一团的围巾和鞋子中间,某种巨大的金属物体反射出光芒。当初阶裁决者将反光的物体从墙上的缺口中用力取出后,立即就从
那熟悉的重量和大小中将它认了出来。
那是一个金属盾牌,就像剑士佩戴在手臂上的那种,盾牌的表面由几个互不相交的同心圆组成。她立即就知道它是什么了——一个意识扰乱器盾牌。尽管在过去,意识扰乱器盾牌在探寻者中很常见,初阶裁决者至少有两百年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了。她的老师高阶裁决者并不太信任这些工具——他认为一个人应该更多倚仗自身的迅速反应能力——在中阶裁决者指导她的时候,莫德偶尔会用这种盾牌进行训练。
她用手拂过盾牌表面的同心圆,让这些圆圈旋转起来。在旋转的时候,这些圆圈会造成一种令人眩晕的错觉,仿佛盾牌的表面是同时既在向你旋转过来,又在旋转着离你而去。盾牌是为直接抵挡意识扰乱器火花的袭击而设计的,如果巧妙运用,可以用那些意识扰乱器火花做许多有趣的事情。
如果约翰表现得再好点,也许我会允许他试试这个,莫德想道。
衣橱里面还有其他东西,在她拿走盾牌之后,它变得清晰可见。莫德觉得她的眼睛可能在欺骗她,于是她迅速地将手伸了进去,将那东西一把拉了出来。那是另一个她已经在几代人中都没有见过的工具:一个泛着彩虹色泽的金属头盔,一个意识集中器。
初阶裁决者端详着头盔和盾牌,开始为约翰的训练制订进一步的计划。几分钟之后,当她听到约翰在舱室里悄声说话的时候,她将它们全都放下,走了进去。
床上摆满了混乱的照片,所有照片的内容都是死亡。在她走近他时,脚下扭曲的地板起伏着。初阶裁决者并不想参与约翰的复仇行动——她甚至都不想认可这种行为——她发现自己正将几张照片捡起来细细查看。其中许多照片都是黑白的,她明白这意味着它们有年头了。还有许多是彩色的,上面最突出的颜色就是血液的深红色。即使在黑白照片中,她仍然能够在一摊摊黑色的液体中看到其中隐藏的红色: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四个孩子,统统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两个成年人被长长的刀子钉在墙上,而孩子们倒在地上,衣服被血浸成了深色。还有被打死的人,被枪击致死的人。还有人是被软剑刺死的,毫无疑问,凶手刺了很多下。有那么多死人。
“你当时在场吗?”约翰悄声问道。
莫德花了好几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问她,她有没有参与对这些人的杀戮,这些人都是他的家族成员。约翰竟然认为她有可能会做下如此可憎的恶行,这令她困扰,然而他就是这么被养大的——在约翰的四面八方,他都会看到威胁和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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