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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淮序兴致缺缺地从殿里走出,夜色早已浓稠得像是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督公,您预备上哪儿去?”温淮序转头一看,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皇上让奴才来伺候督公。”
“不必了,我就在此处走走,不欲人跟着,你回去吧。”
那小太监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下,见九千岁身边跟着伺候的侍卫都没跟着,也就不再坚持,“那奴才就回去给皇上回个话,督公慢走。”
说罢,低垂着脑袋背身退了下去。
温淮序不在意地勾勾唇角,皇上近来的疑心是越发重了。
只是他也不甚在意,这江山于他而言不过是利益交换的筹码,是玩弄于掌心的玩具。
若他当真动了心思,易主也是一夕之间。
石径没入竹林深处,今夜云开雾散,正是赏月的好时机。
竹林深处隐着一处杏花书院,乃先帝所建,赏春时常来,后来便渐渐废置了。
他路经书院门外,无意一侧首,看到的是一副美人春睡图。
本想视做不见,却发现是故人。于是脚步一转,无声地朝那处走去。
杏花飘落在石亭里的美人榻上,有几瓣落在少女流泻在地的裙裾上。
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温柔地将之包裹其中。
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慢慢接近石亭,四下寂静无声,只余留少女浅淡的呼吸和他不知不觉中加速的心跳。
温淮序指尖微动,想要伸手拂去少女秀发上的落花,又担心惊醒梦中人,只好这么静静地立在一侧,长睫低垂。
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当真是海棠醉月。
她睡着的时候,终于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算计,眉头轻轻皱着,越发显得整个人稚气未脱,这才像个刚及笄的小丫头。
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想要把她皱起的眉头抚平,指尖还未触及,榻上的少女突然睁开了眼。
眸光锐利,直直地射向眼前人,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鬓发间的金钗。
温淮序有些诧异,手指偏了些方向,从善如流地将她肩头的落花摘去,“扰了晏姑娘清梦。”
晏绾看清楚眼前的人,冷意稍减,慢慢垂下捏着金钗的手,“九千岁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逃席。”
“我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笑道,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晏绾摇摇头,作势起身,谁知道一向算得上君子的温淮序此时却站在原地不动。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晏绾的起身蓦地拉近,除了那股熟悉的冷香外,男人的袍袖间还多了几分淡淡的酒气。
她微微扬起脸,发现温淮序正低头看她。
那双眼就如同一汪凝滞的秋水,无波无澜,从其中看不出半分情绪,他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让人送到南杭。”温淮序终于后退了一步,似乎方才的贴近只是他因那薄酒之功而迟钝几分。
晏绾一愣,想起是上次在金粉梦的交易,不达眼底的笑意倒多了两分真心,“多谢督公。”
待宫里赏花宴后,她就要启程返回南杭,温淮序公事繁忙,再加上近来朝廷暗流涌动,只怕是脱不开身,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
“那温某就预祝晏姑娘开业大吉,财源广进......”冷淡的声音里带笑,在无人的夜色中旖旎得像情人间温和的低语。
这么平常的一句祝福也被说得如此缱绻,声音好听果然占便宜。
晏绾眸光一闪,再细听时,又似乎只是错觉。
“外头风大,晏姑娘还是早些入内,免得着了风寒。”温淮序说罢,轻一颔首,半点也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
“我不管!”纪丹抬手便将桌上的一套青花瓷茶具扫到了地上,碎裂声响彻整个翠玉阁,“若不是督公,我谁都不嫁!”
“嫁嫁嫁......你堂堂一个郡主把这话挂在嘴边像什么样?”云氏美目一横,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你既是喜欢又没本事自己勾搭到手,反倒在我这耍什么性子?”
身边的侍女低眉敛目地将碎片扫了去,全都当自己是个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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