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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恩越想越郁闷,觉得花了五十两银子给自己买了个烫手的山芋,索性起身把瓷瓶藏了起来,又搬出了坛子酒,一碗一碗地借酒浇愁。没多久,老二和老三回来了,一进门就瞧见怀恩在苦哈哈地灌酒,脸已喝的有几分红。“老大,你这是咋啦?被小宫女踹了?”老二笑嘻嘻地凑上前问道。“去去去!”怀恩气恼,朝他虚踢了一脚。老三见状跺了跺棉鞋上的雪,也凑了上来。比起高瘦的竹竿老二,老三像是个圆滚滚的球儿,“老大,你咋偷喝俺酿的酒?就你那酒量,可别喝了。回头吐一地。”“我酒量怎么了?”怀恩眯眼威胁道,很是不服气。“上回吐一地的可是你!”老二嘿着两颗大门牙往老三背上拍了一掌,毫不留情地拆他的台,而后心安理得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搪瓷碗。老三正准备打回去,突然细嗅了嗅,“老大,这房里咋有鱼香味儿。”“就你鼻子厉害,”怀恩朝抽屉里指了指,“今儿去尚食局,秋儿姐给的,炸的香酥小鱼。”他们酒醋面局的,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尚食局和尚膳监。“脸俊就是好,秋儿咋不给俺送。”老三将炸鱼翻了出来,分给老二和怀恩就着酒吃,怀恩摆摆手,自顾自地喝着闷酒。老三咬了满嘴的香味,边吃边含糊问道:“大哥,你前几日不是说谋了个新差事,成了吗?”“看他那丧样儿,肯定没成。”老二见缝插针。一起这事怀恩一脸丧气,连怼人的力气都没了,“成了还不如没成,去端本宫!”“那岂不是要去伺候三皇子!”老三瞪眼停嘴,来了精神,“呆三皇子身边肯定有好多好吃的!到时候混好了把我们俩也叫过去!”“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怀恩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老二拿油噜噜的手抱拳,“大哥,狗……什么贵,什么……王来着。”“苟富贵,勿相忘。”怀恩捂脸。凭着这两人的脑袋瓜儿,真正去伺候贵人分分钟掉脑袋。“对,就是这句。”老二一敲脑袋,见怀恩还是怏怏不乐,不过老大总是有他们不懂的烦恼,只得提议道,“外头雪停了,咱们去赌坊试试手气吧!别喝闷酒了!你那酒量过会儿真吐了……”“就是!就是!”老三有些心疼酒,两人说着就连拖带拽把怀恩裹了袄子,拉着人往外头走。怀恩挣扎不过,也就顺着他们了。三人沿着司设监那条宫道上走着,天色暗沉,仅靠着一盏风灯辨路。怀恩心中闷堵,步伐迈的快,把雪踩得嘎吱嘎吱响。老二老三跟在后头,叽叽喳喳着,偶尔逗上怀恩一两句。刚拐过弯来,怀恩正要往北安门走,身子就被人猛得撞了一下,差点儿摔进雪里来个狗啃泥。待稳了稳身子,扶着差点闪着的老腰,抬眼一瞧。只见昏暗之中有个穿着灰蓝内宦袍的身影逆着北风,匆忙而执拗地快步走着,完全没有道歉的自觉!酒劲儿上涌,怀恩一晚上积的火蹭地烧起来了。瞧那灰扑扑的寒碜模样,不过是个穿灰蓝袍的底层小火者,也敢找你怀恩爷爷的晦气……怀恩在心里小声嘀咕着,抻了抻袖子,准备给这不懂事的小子一个教训!她快步跟了上去,抬脚就准备往人屁股上踢去——“呜……!”眼见就要踢到了,可怀恩脚下一滑,沉重的一声摔下来,只慌忙中胡乱扯到了那人的一片衣角,脱手的风灯跌落到了雪地里。身后被扯住,朱辞远渐渐转过身来,目光中还残留着几分空洞惘然,恍然若大梦惊醒。就好像,这一扯,把他扯回了人世间。他方才听到有小太监说他母亲死了……他不肯信便偷了内宦袍和令牌……然后在这里,被人扯住了。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眸中渐渐恢复往日的清冷,朱辞远垂眸朝扯住自己衣角的人看去……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被雪光映得莹白,左颊上几分红还沾着些雪沫,那人趴在细雪堆里,仰起头来委屈又可怜地看着自己,风灯暖黄的光芒把她狼狈的碎发烘得有些柔软,带着些许光亮的唇瓣被她轻轻咬着,眼中似乎还铺了层像是眨眨眼睛就会溢出来的水光……她好像很疼,又好像很委屈……是自己把她撞倒了吗?在不知不觉中,他的脸色温和了些,眉眼间带了几分关切。他拨开下摆蹲下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疼得厉害吗?还能站……”他的声音在冷风中显得有些温和,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怀恩抓住时机将早已攒在手中的雪球猛得朝朱辞远脸上砸去。随后两手在雪地里一撑,人就一骨碌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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