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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屋内再无宫人,崔司淮再次开口,“回禀陛下,沈将军的生父少年时便一直跟着定远侯,属下查来查去,此人并无不妥之处,从军之前的过往也极为简单。”
“不过,”他话间停顿一霎,抬眼看去,见陛下并无不悦,只是撑头望着门外,似在等人,甚至于对于他刻意卖关子的行径,亦未蹙一下眉头。
他站直腰背,颇有些丢了兴致,平静如水叙述道:“不过微臣有一意外收获,微臣查到四年前,远在边塞的沈副将托一云游僧人给东宫带去过果干。”
宣珩允终于收回视线,漆瞳凝聚一道厉光,云游僧人?难怪当时黑衣骑不曾留意,若是通过往返军营的信差送来,不管送的什么,都绝不会被送入京中。
崔司淮见陛下有了兴致,跟着提起精神继续道:“送的吃食先到的定远侯府,又由回府为娘娘办事的丹秋姑娘带回东宫。当时是三月,微臣记得……”
崔司淮又一次打量陛下,这一回,他只看一眼立时低头,如他所想,陛下的脸阴沉下来。
彼时的太子妃亦是三月小产,所有问诊过的太医、每日入口膳食,无不被宣珩允私下查问无数遍,最后,只能认定是正常小产。
72、72
宣珩允半阖眼帘,看不清眸底情绪。张辞水低着头,余光往崔司淮剜一眼,就见他和自己一样,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候着,心怨他何不一口气说完,这种事卖什么关子。
果然,一声刺耳脆响,宣珩允拂袖扫落案上茶具。
碎瓷片翘着裂开的锋利边缘,躺在茶水里,而那壶茶水,很快就洇在华贵的双织短绒地毯里。
他的脑海里,另一道声音久久沉默不语,唯有宣九言辞犀利声声质问,问他那些年究竟是如何照顾她的。
此时此刻,这个身体里再听不到第二个声音,那个人就像沉睡了一样,但有巨大的负罪和愧疚不断从心底弥散。
宣珩允气急,一个抬膝,靴尖踢起一片碎瓷直直飞出屋外,接着就听到崔旺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的表情一凛,飞快往门外看去,楚明玥正好从花丛后走出,映在他的眸子里,满目华光,燥郁封霜的眉目也在这一霎顷刻消融。
崔司淮显然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不敢再耽搁时间,接着回话,“属下已查明,郡主身边的丹秋姑娘对郡主衷心耿耿,并不知情。”
一旁的张辞水暗自松一口气。
“但,郡主从行宫带回来的甜儿,是沈将军安放在行宫里的人。”
宣珩允拂袖起身,提靴往屋外走。
崔司淮一怔,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继续查,退下!”宣珩允的声音透着明显不耐,又有几分诡异的兴奋。
崔司淮怀疑自己听错了,和张辞水一道躬身退下,退到回廊下时,他忍不住抬眼一看,就见陛下脸上全无方才瘆人的阴戾,只看见当今天子脸上腆着得逞的坏笑,又有几分讨好意味,正大步朝昭阳郡主而去,未看他们一眼。
楚明玥走在崔旺身后,刚升过头顶的朝阳落了满肩的灿光。
抬眸见到宣珩允从正殿走出,身后不远处跟着大宛的肱骨之臣,她便猜出,宣珩允今日看着行尽荒唐事,实则未真的把正事拉下。
只是那两道粘糊的目光看过来,她当真觉得不自在。
她倒不是想反悔,只是来时路上一番思量,如今虽未求证过孙太医,但她已然断定,陛下是真病了,病得不轻。
“皇姐。”宣珩允的眉眼和唇角都弯成好看的弧度,只嫌正殿前这条青石砖路怎的这般长。
夏日天光灼烈,虽不是正午,却也刺目。可宣珩允的心被泡在春水里,饶是再耀眼的光,也夺不走楚明玥身上的华韵半分。
一经走进,他迅速从袖袍里抽出一条干净整洁的素帕,抬手就往楚明玥额上细汗拭去,“可是马车里未放降暑凉茶?”
这声问话倒是吓得崔旺一个激灵,怎么敢不给娘娘准备凉茶?西瓜、蜜桃都是坐冰摆放的,可那又如何,热着了娘娘,就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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