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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一横,继续道:“娘娘特意让身边的半夏跑一趟,就为提醒奴才,记得提醒陛下及时用膳。”
这话说完,崔旺的眼皮几乎要阖上,半分不敢抬起。
宣珩允未说话,手中笔亦未停,那本奏折上红色小楷写得密密麻麻。
许是殿内地龙烧的太热,崔旺觉得后背开始出汗了。
“啪”!,哪支红烛中间的蜡芯炸开一声响,吓得崔旺双腿打了个颤。
“她这回倒是懂规矩。”宣珩允骤然开口,崔旺又是一颤,“没再闹着闯进来。”
“贵妃娘娘这回,可是听陛下的话。”崔旺赶紧接话,“陛下让娘娘禁足,娘娘半步未出重华宫。”
“嗯。”宣珩允低低应一声,心底滋生师出无名的愠意,沉默几息,他突然冷声道:“那就多罚些日子,重华宫的宫人过来,一应拦下。”
“她一贯主意多。”
这最后一句,崔旺疑心是听岔了,怎得陛下的语气像是在置气,这个想法一出,他立时就否定了,陛下隐忍持重,幼年早成,从不耍性子的。
他更不敢说,重华宫本也未派人过来。
“晚膳送到大明河宫。”
崔旺一怔,赶紧就答“是”,接着稳步退出,直到退至门外,才引着两个值守的小太监匆匆赶往大明河宫重新布膳。
宣珩允又坐了会儿,奏折上的字却是再看不进去,只觉心烦意乱,却又寻不到根由,悬空许久未落于纸上的狼毫笔被丢入水蛊里。
寒夜清寂。
当值侍卫百无聊赖,仰头数瓦当垂下的冰凌锥哪个长。
紧闭得木雕格扇门上,涂金的朱雀折射出锋利的光。
突然,门“哐当”一声被打开,宣珩允从屋内踱出,两个侍卫齐齐低头见礼。
宣珩允未披大氅,只着一身屋内穿得长袍,他脚步未停,径直出了太极殿。
大宛皇室的衣赏用的是月色缎料,面料里织入莹白珠丝,而宣珩允的衣袍上独用金线绣腾云九龙。
这样的一身阔袖袍溶进漆黑夜色,犹如发着光的雪狼独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危险。
因为崔旺不在,随行的宫人不敢靠太近,只敢远远跟着。
宣珩允出了太极殿后,选了一条未挂宫灯的僻静小路,倒也能视路,这大概是下雪后唯一的益处。
吐气凝霜,夜太冷了。
恰是这种渗入骨头里的寒冽,让宣珩允豁然清醒,胸腔里浑沌无名的的烦闷、躁怒登时就消散了。
他是在怪楚明玥,她倒会听话。
让她禁足,她就真的不出重华宫一步,这种乖巧是史无前例的。
宣珩允意识到,自己未适应她猝不及防的懂事,不过,在抽丝剥茧理清楚这件事那刻,他就释然了。
这是很好的变化。宣珩允在暗夜里摇了摇头,低低嗤笑一声,嘲笑自己怎能被这种小事扰乱心神。
她终于学会懂事了。宣珩允心想,这样很好,左右城中流言已经平息,她已经安全,明日解她禁足亦无妨。
她大概会高兴得抱着他的脖子仰头笑。
宣珩允没有发现,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他脚下步子就快了,步调也变得轻松,甚至于直到一声“参见陛下”灌入耳中,他才注意到靠墙站着几人。
实际上张辞水喊了两声,第二声如雷贯耳、撕裂暗夜,就连远远跟着的宫人都一路跑到宣珩允身边,怕陛下有危险。
“何事?”宣珩允扫过张辞水,以及两个跪地宫女,但他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情好,随口一问。
就等着张辞水回禀一声“属下带领禁卫巡视宫防,正巧撞上宫人犯错”,他就会点头离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两个宫女突然磕头如捣蒜,让宣珩允一怔,继而蹙气眉心。
“奴婢也是听别人说贵妃娘娘要休夫,是奴婢嘴碎,可真不是……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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