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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象辂中从窗帘缝隙中看着外面跪伏街道两侧的老百姓,朱厚熜的神色挺感慨。
朱厚熜不知道这一路上各地征调了多少民夫,既为了保障他安稳进京、也让他感受到治下官员百姓的效忠与臣服。
历来皇帝出巡总有人劝阻,除了有很多事不方便、会搞得地方上鸡飞狗跳之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费钱。
一路经过各地,道路都提前平整好、清扫过。
现在正是春耕农忙时间,朱厚熜也不清楚自己这沿途一路有惊扰多少老百姓。
停留在每个地方时,中午、晚上都会有当地的官员过来驿馆或者驻地拜见。
朱厚熜也会见一见,但到了后面人就有点麻木了:那么多人仓促一面,又能记得住几个?
心里想着这些,车队终于到了今晚落脚的地方。
刚活动了一下身体,梁储和毛澄等人就到了这临时住处、谓之行殿的地方。
“殿下,礼部员外郎杨应奎前来呈禀明日入城仪注。”
员外郎是从五品的官员。
目前在礼部,毛澄是老大,正二品。其下有左右两个侍郎,其余则是具体办事职司的郎中、员外郎、主事。
毛澄对朱厚熜恭敬地说道:“明日殿下入城,礼部上下都在做着准备。臣当日仓促出京,殿下入城入宫及登基诸仪都是礼部属官们在这段时间拟就的。杨应奎领差前来,不知殿下是否见一见?”
有毛澄这个礼部老大在这里,送公文的人自然是先交给毛澄。
朱厚熜微笑着点了点头。
能有份在京城百官中第一个出城几十里的自然也不简单,这也算次一级的迎立之功了。
毛澄既然提起来,想必是他的心腹。
朱厚熜见到了这个杨应奎,问了一下知道是正德六年的进士。25岁中的进士,如今35岁,正是事业上升的黄金时期。从五品的六部职位,前途一片光明。
“城中,宫里都已准备好了?”朱厚熜笑着问,“杨员外,把仪注先给我看看吧。”
毛澄含笑点头,让他亲手交给嗣君,就是在嗣君面前提携他一下。有了印象,后面提拔起来就更快了些。
这回有了迎立之功,距离入阁仅仅一步之遥的毛澄已经在畅想着之后了。
把新君的登基大典风风光光的操办好了,随后还有正德皇帝议庙号谥号、丧仪,这么多功劳、苦劳下来,该入阁了吧?
毛澄正在愉悦地心情中,就听朱厚熜疑惑又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是让我从东安门入宫,在文华殿接受上笺劝进?这不是皇太子登基的礼仪吗?”
“殿下……有何不妥?”毛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人群之中,解昌杰顿时心中一突:不是说好了,先顺利登基、“卧薪尝胆”吗?
这么多天约束王府属官忘记当天关于继嗣、继统的争执,那是为了什么?
他不由得看了看朱厚熜,又看了看早已汇合过来的袁宗皋。
这老家伙面色镇定地正看着毛澄与梁储。
解昌杰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殿下终究是信不过我……他们明明已经串通好了!
朱厚熜收起了笑脸。
这一路上,他随和、好学、谦虚,与梁储等人在那次赏赐过“御用旧物”之后就越来越融洽。
现在他这样突然阴沉起脸来,那种年轻晚辈谦逊有礼的感觉消失了。
梁储和毛澄不自禁想到见他第一面时的感觉:一种异常的、超乎年龄的镇定。
少年人的眼神,他们不知道见过多少。
一路这么大张旗鼓地到了京郊,城中已经在为他明天入宫登基的大礼做着准备了,朱厚熜终于拿到可以借题发挥的东西。
他随意晃了晃手中的仪注,声音透露着压抑中的不解与愤怒:“遗诏是让我过来继承皇帝位,不是让我来做皇子的。梁阁老,毛尚书,礼部把我当做皇太子,是什么意思?”
刚才还在高兴不已的杨应奎,忽然浑身上下冰凉凉的。
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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