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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采莼单膝跪地,另一边膝盖抵住庞炯檀中穴,低声唬他道:“再敢叫喊,我连着你双腿双手都给废了!”庞炯方才质问她时,酒只醒了一半,这番兔起鹘落之后,便是昏死的人也得全醒了。他瞪着陆采莼,即便嘴被捂住,也含糊问出声:“你到底是谁?”“问我是谁?我是你姑奶奶!”陆采莼想起他之前又是命自己斟酒,又是催自己念书的,不由心头火起,如今见他被自己制住,心想向这等纨绔问话,还是拳头好使。她从腰间摸出一根丝雨针,在庞炯眼前晃了两晃。庞炯一对眼珠跟着她手中幽幽泛光的尺长银针转。陆采莼见他面有惧色,便趁机道:“我问一句,你老实答一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见庞炯不再作声,陆采莼问道:“你可知碧柳现身在何处?”待松了捂住嘴的手,庞炯却半晌不说话。陆采莼冷笑一声,道:“看来我方才手下留情了!”说着,银针抵住庞炯环跳穴。庞炯却道:“不知道的事,你让我答甚么?”“当真不知?”庞炯摇首。陆采莼斥道:“你不是说她身上有酴釄香,让你犯头昏么?你是把她如何处置了?”庞炯道:“带她下去的是钱安。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婢子,她的去向,我如何得知?”陆采莼忽想起钱安獐头鼠目的模样,心中暗叫不好。钱安媚上欺下,碧柳出了过失,落到他的手中,岂能周全?思至此处,她看一眼被压在地上的庞炯,毫不留情,抬手使银针扎进他肩胛处。庞炯却待再叫,不料针上药力挥发,转瞬流遍全身,将他药晕了过去。陆采莼拍打着衣裙,站起身来,思量:松江初试丝雨针,见药晕的时辰不够长,自己又新配了一道方子,加重了药效,如今庞炯一时半会醒不来,自己趁这会儿空当,正好捉住了钱安那厮逼问出碧柳去向。她将庞炯拖上榻,扔进青丝帐里,拍了拍手,走到窗边,撩开窗子,跃了出去。(已修)出了庞炯厢房,陆采莼各处询问钱安去向,竟无一人得知。陆采莼心想,钱安最是谄媚庞小侯爷,自己和庞炯那一番较量少说也弄出了点声响,却不见他进来询问,原来竟是不见了踪影。再问碧柳生死,各人皆只知她被罚,后续如何,怎样都问不到了。日影渐长,竟是要到日落时分了,陆采莼在庞府内转了一圈又一圈,眼见天青泱泱地暗下来,星月疏朗地在天幕上布列着,时辰便要不够用了。此行若打听不到,再想入庞府恐怕是要比登天还难了。陆采莼正惆怅,袖手低头正走着,忽觉右边那门有些眼熟,细瞧才察觉是白昼里破烂阁楼的院门。她瞧那门缝里竟乍出一道微弱灯火光芒来,不禁生疑,心说这阁楼里怎还会有人?将眼凑上去,陆采莼发觉这昼里锁外面的门如今却是从内里闩上了。正当她打量粉墙上垂下的藤蔓,要借此跃进院内时,忽听得里面传来含糊的求饶声,像极了钱安那厮。陆采莼忙扒住门缝,去瞧当中情景,只见钱安跪在地上,正砰砰朝一个人磕着头。那人立在钱安面前,却给门扉挡住了身影,只能隐约见一角青色衣裾。陆采莼猜不出他身份,便屏息凝神看他动静。那人陡然一脚踹翻了钱安,闪身上去探臂捽住钱安后领,将他一道拖进破阁楼里去了。他动作快得犹如鬼魅,交睫之间便走进了阁楼,夜色之中,陆采莼仍是没看清他面目。陆采莼见钱安被拖进阁楼中,担心他性命不保,就更无人能知碧柳去向了。于是,她把手攀住那粉墙上垂下的藤蔓,三两步登上墙头,翻将进去。将身子低伏了,背蹭着墙慢慢绕着走,从树影里,可见阁门虚掩着,那窗纱里都映出明黄灯火来。陆采莼绕到阁楼侧面,悄地行藏,跃上阶除抱住那楹柱子,一缩一缩地盘上去。踮脚轻踩那燕子瓦,陆采莼寻到那阁顶上凹进去的窟窿,匍匐身子扒住了,露一双眼睛去瞅阁内情形。可朝下望去时,阁中竟空无一人,只有灯烛一豆,映得那擎梁柱壁影幢幢。陆采莼心中疑窦陡生,遂扒住了坑缘,又望前探了半尺,想看多看些里面情状。看了阁中四角,仍一无所获,陆采莼正纳闷,却忽听得耳边有闷闷的呼吸声。她心中一惊,拗头望旁看去,只见一张狰狞鬼脸,正望她脸凑过来。那鬼脸红漆绘面,獠牙外露,圆睁怪眼中开了两个小孔,里面射出两道精光,正盯着陆采莼。陆采莼吓得浑身寒毛都炸起来,正待要喊叫,却听那鬼面底下有人瓮瓮笑道:“逮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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