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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那汉子黄脸髭须,身材矮壮,眼神凌厉,眉宇带煞,双手指节粗大,遍布老茧。
可这一切,都在六年前成为了过去。
黄脸汉子心头火热,他知道,按官场规矩,能替上官做些见不得光的脏活,那才算是正经挂上了号。
在徐行看来,这种前世不曾见过,练到高深处便足称“非人”、“凡”的拳术,才是足够新奇,也足够趣味的东西。
如果说死亡是所有人的归宿,那两世为人的徐行,就像是一个在回家后,又侥幸逃出来的贪玩孩子。
“拿下此人,搜检武馆!”
可徐行的掀潮馆,却反其道而行之,自他师父那代,便立身乡野,广纳贫家子弟为徒。
门前悬了块匾额,匾额上痕迹显得格外深邃,凹陷处没有半分尘埃,平直的线条勾勒出端正的楷书字迹。
此人名为齐大柱,乃是淳安本地桑农,心思单纯,勇猛精进,拜师以来苦修不缀,几无一日懈怠。
豆子黄澄澄,粒粒饱满,没有一丝焦痕,而锅中的泛红铁钉,位置分毫不变。
他当年就是个狂热的武侠迷,《龙蛇o义》、《拳镇o河》之类的国术流小说也没少看,现在有机会接触这种“真实国术”,自然不愿错过。
徐行对齐大柱的资质、品性都颇为满意,已打算将再过些时日,便将他纳入掀潮馆门墙,做个有资格给历代祖师敬香的真传。
官府行事虽然霸道,但那也是对百姓来说。
老人这家药材铺子,专做武馆生意,平日里来他这里拿药的,都是武馆学徒,血气方刚、自恃武力,就不免粗野了些。
如今的浙直总督胡宗宪,本就极为反对改稻为桑,曾多次上书,请求朝廷收回成命,如若不然,也请宽限些时日。
老郭眯起眼,古怪一笑:“海上的龙王爷闹不到,不是还有6上的龙王爷嘛。”
徐行第一次见刘锅,这位老人便演示了一手,单掌劈断碗口粗树干的功夫。
拳术有成者,虽不能飞天入地,搬山跨海,也有倒曳九牛之力,托梁换柱之能,千枪万刃中,匹马纵横,轻取敌将级,只在翻掌之间。
下一刻,劲风扑面。
徐行心里翻滚着种种念头,却并不显露出来。
对他们来说,这位“龙王爷”的威严,甚至要更胜过那位只知修道寻仙,不问朝政二十余年的圣上。
徐行父母早亡,四岁那年,唯一的嫡亲叔父便将他带到了淳安,交给了与徐家关系匪浅的掀潮馆老馆主刘锅。
尽管皇上说了,改的桑田都按稻田收税,可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全靠种地养活全家老小的农户们,又怎么会愿意放弃自家的稻田?
徐行年纪虽轻,却也颇历世事,更是熟稔这些官差的话术,听到这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他心中自有判断。
不过,徐行也根本没想着分辩。
徐行也不怕烫,伸手从火炉上直接拎起瓦罐,一仰脖子,将瓦罐里的药材与鸡肉,都囫囵吞进肚里,吃了个干干净净。
堂堂大明官府,就算剿不了纵横海上的大寇巨匪,拿捏一群根子在地上的农户、地主,还不是轻轻松松?徐行叹了一声。
老郭能在淳安县城开药材铺子,专门跟武馆打交道,自然是颇有手段,不至于如寻常人家一般,担忧被些许流窜倭寇骚扰。
等铁钉粗糙的尖头都给烧得微微红,他才放下竹棍,抄起簸箕,手腕轻轻一抖,朝锅里洒进去一把豆荚。
他只觉腹中一团热气四处翻滚,暖洋洋一片,训练后的疲惫已是不翼而飞。
这位布政使宦海沉浮数十年,早已历练得圆滑老辣,他深知,编故事,最重要的就是逻辑通顺。
他只是忽然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年来,做事是不是太过隐忍低调,以至于让什么人,都敢骑到掀潮馆头上来作威作福?若老头子泉下有知,不是给他平白看了笑话?
豆子接触火焰,出滋油般的轻微声响,等这一点油声后,整个豆子就会被燎得焦黑苦,难以入口。
徐行吹了吹豆子冒出的白气,一粒一粒地往嘴里抛,边吃边嘬气。
那是一只布靴。
砰!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他的胸膛上,将这精壮汉子踢得飞腾而起,摔落在丈许外的泥地里。
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后,黄脸汉子才感到姗姗来迟的钝痛感,仰面栽倒在泥泞里,眼前一片模糊,鼻子歪在半边,热血咕噜噜地从眼眶、鼻孔里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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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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