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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夏至(一)
夏至的空气开始有几分灼人,但在草原上骑马时带起的风依旧清凉。
贞仪和宝音一群女孩子们赛马,跑得累了,便慢下来,坐在马背上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中慢慢走着。
待来到一处河边,女孩子们下马,牵着马儿喝水,掬水相互泼洒嬉闹。
河水清澈,贞仪洗了把脸,坐在草地上,双手撑在身侧,看着远方起伏的高山,放松地了会儿呆。
前不久,贞仪给她心爱的马儿取了个名字,唤作德风。
是金陵城,王家宅中,寄舫书屋外,那座德风亭的德风。
德风亭是贞仪最开始跟着大父读书启蒙之处,书中诗中的瑰丽风景由此在她眼前拉开帷幕。
王介来吉林已有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贞仪十日里有七八日都不来马场,王者辅也总是过了午时便返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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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辅总说自己无事,不过老毛病而已,催着王介趁着还没下雪赶紧回金陵。王介却甚少如此坚持己见,只说等明年春日再动身也不迟,他在此处也一样可以温书,有二妹妹一起做功课,反而比自己独自在家中更易有进益。
陈家待他们照拂良多,王介在吉林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也时常去陈家借书,亲自辞别乃是基本礼节。
但贞仪并未能如期赴约。
金陵虽好,母亲也很好,但却总让王介感到莫大压力,那些期盼的眼神常令他难以应对。
八月秋高气爽,正好很适合学骑射。
王者辅歪倒在榻上,也向孙女摆摆手,虚弱蜡黄的脸上依旧有着慈和笑意:“听你大母的,听话……”
贞仪每每听得心中揪扯,总会起身披衣去看大父,帮着拍背倒水,但更多时候贞仪只觉得手足无措。
一直到谷雨时节,吉林整个春季都滴雨未降,春旱生了。
贞仪便听话回去,但总是很难再睡着,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或将自己蒙在被子里,而橘子总陪在旁侧。
有少年赞叹叫好。
额尔图似乎心情大好,他策马跑了一圈,而后踩着马镫在马背上站了起来,挽弓之际,身形倏地往旁侧一歪,马匹依旧疾奔着,额尔图几乎是半挂在马背一侧,手中利箭离弦,却仍旧正中靶心。
多兰夫人准备了许多药材补品,由额尔图亲自送来,他怕贞仪和王家人再推辞,与贞仪正色道:“王先生是我的老师,你们汉人不是常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这是我和老师之间的事,你不许从中打岔。”
贞仪便知他是当成那个“得”字了,不过想一想,竟也很不错,因此未曾解释,只笑着点头:“嗯,我也觉得很威风。”
王介含泪叩别祖父,求祖父务必保重身体,又言秋后试毕,他必会第一时间赶回吉林侍奉。
贞仪跟着宝音回到马场上时,额尔图刚和人赛完马,他驱马过来,与贞仪慢慢并行:“我听宝音说,你给你的马儿取名叫得风?我只听过如鱼得水,但得风也不错,喊起来很威风!”
吉林虽地属偏远边疆,却是大清朝廷的肇源祥之地,吉林府距陪都盛京不过八百二十里远,赈济之事往往可以及时传报应对。
出了陈家大门,王介下意识看向卜老夫人的私塾,少年人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转了身。
注重观察时令天象雨水的贞仪,比寻常少年人对天气反常之处的觉察更加敏锐提前。
陈涂忙于公务不在家中,王介与陈闻等人行礼辞别后,陈闻让长子相送,待送出了二门,王介再次施礼,请人止了步。
立春后该有的雨水也迟迟未曾降下。
王介询问过妹妹是否要一同回去,贞仪十分思念金陵的家人,可她又实在放心不下祖父。
临走之前,董老太太让王介前去陈家辞别。
少年人对荣华功名本身没有太多执念,他只想要家中人平安团圆,他很清楚祖父并不曾做错什么,不该以戴罪之身被困于此处。
“是,我等都会尽力协调催促的……你要安心养病才是正理。”陈涂话尾带上一丝叹息。
董老太太扶着王者辅躺好,便催促贞仪回去:“你大父没事,快回去,莫要冻着了。”
额尔图“噢”了一声,扬眉道:“如此只剩两三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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