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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叶仙芽于茶盏间沉浮,云雾缭绕间姜扶疏垂眸轻晃着杯盏,煮茶已至好时候,她却无心饮。
姜扶疏坐于茶楼的二楼雅座内,四周陈设雅致,是最宜附庸风雅之地,可惜这时除了姜扶疏和遇水便再无其他人。
对比起楼外的嘈嘈杂杂,是迥异的清静。
姜扶疏倾身窗边,用手稍稍将窗扉推开一个缝,视线往楼下看去。
茶楼对面是庭州最大的米行,此时店铺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几乎挤满了这一条巷道。
穿着灰暗粗衣麻布打着无数补丁的瘦弱百姓提着空空的布袋,神情萧索,或喜或悲立于队伍中,哀叹声,唏嘘声萦绕于这四方天空上。
队伍的最前头,身着宝蓝花锦圆领袍的米行老板撑着丰润的腰身,摸着胡髭笑眯了一双圆眼。
米行的伙计于瓮中打起几罐粟米放进张开的米袋内,便不耐烦地直道去去。
正待打下一位时,就被老板止住了动作,伙计茫然地抬头,米行老板拿着狼毫笔置于嘴边舔了舔,随后在放于一旁的木牌上轻描淡写地一勾画。
其上原本一斗一百文的米价陡然变成了一斗三百文。
“不好意思各位,储粮有限,从下一位起米价便涨至三百文一斗了,去留随意。”老板一挥袖,高声朝人群喝道。
一语惊起千层浪,队伍中无数人一下脸色苍白。
“太过分了,这是哄抬粮价,北地百姓苦难至此,偏还有此等奸商行道。”遇水瞪着眼怒斥道。
姜扶疏扣着茶盏,不言不语。
大齐灾后粮价素日基为六十文一斗,这番价格已是涨了数倍。
此时轮到前头的枯瘦妇人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已是惨淡如雪,她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用一块破布,几贯钱固执地数了又数,干燥皲裂的拇指间像抚摸心爱的儿女般细细抚过每一个铜钱。
“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下一个,别耽误了我家的生意。”伙计怒道。
楼上的遇水瞧着只觉愈发义愤填膺,“雄气什么,是我便不买他家的,我不信整个庭州只有他家有米。”
姜扶疏放下茶盏,悠悠叹了一口气。
能于北地开米行其后势力已可晓见,大齐商会间来往紧密,一家关联一家,沆瀣一气之时让官府都奈何不得,只怕早已暗中协商定好了价格。
想来此时北地任何的米行都是这等高价。
她想,那个男人既然叫她无需多虑,又该如何料理此事?
思索间,街上骤见一骑直策而来,伴随着一道道呼声由远及近。
“大都护至!”
人群自发迅速让开路径,眨眼前店铺面前便清出一个空地,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一寂。
米行老板无声紧了紧手中的狼毫笔,笑着望向来的一行人。
燕琅一身劲窄军服,高拔英挺,从簇拥着的人群后率兵卒走出,他似才从军中赶来,一身冷冽杀伐之气掩藏不住。
“曹老板,”他漫不经意挑了眉,薄唇尤带了几分轻佻,“好大的威风啊。”
“大都护,”米行老板拘谨行了一礼,笑盈盈道,“小人一平民百姓,怎敌大都护英明神武。”
姜扶疏则眉心一皱,她注意到平日燕琅及魏迟空着的腰间均已佩剑。
燕琅长腿向前,跨过寂寞无声的人群,带着悠然的从容行至了老板面前。
他长得高,此时低头淡淡俯视着老板,沉沉的阴影整个覆盖住老板的身子。
米行老板笑僵了脸,声线稍稳:“不知大都护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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