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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湛蓝的天空中慢悠悠向西走去,时不时隐入层云背后。
在光与影的交替中,申时堪堪将至。
庾乐已经换上了喜服,沈绣阡正为她盘绾着发。
“阿娘的乐乐长大啦,这就要出嫁了。”沈绣阡无声落着泪,笑着说。
“不过乐乐你放心,若是砚儿楮儿抑或是阿茉小牧待你不好,你就回家来告诉阿娘,阿娘定替你讨个公道,要他们给我的宝贝女儿赔不是……”
沈绣阡难得温和缓慢的声音絮絮叨叨持续了很久,大抵都是在叮嘱她要照顾好身体,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庾乐早已泪湿粉面,悄悄用帕子去擦。
“阿娘,您别难过,我会常回来看望您和阿耶还有小妹的。”她说。
沈绣阡含着泪点头,听见愈来愈近的锣鼓声。
她抹了把泪,道:“乐乐,来,站起来让阿娘瞧瞧。”
唐朝女子出嫁须穿青绿色嫁衣,男子则身着绯红色婚服,故有“红男绿女”一词流传于世。
盛唐时,女子婚服多是襦裙样式,庾乐此刻便是一袭青绿襦裙。
日光斜斜地打进来,停留在她头顶的珠钗花簪上,反射出绚烂的光。
她和原来的庾乐长得有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眉心有一颗极淡的小痣,方才她在其上画上了一朵朱色海棠。
屋外热闹的人群吵嚷声中,李司砚的声音准确且唯一地落进她耳里。
“阿岚,我来了。”他语中带着笑意。
按照大唐的习俗,新郎迎新娘出闺房前当吟一首催妆诗,李司砚正欲开口,眼前的帘子已被轻轻掀开了。
“阿砚,迎娶我时不必催妆,我一直在等你。你来时,便可见到我,无需任何仪式。”
庾乐笑靥如花,手中是那柄本该用以遮面的红色团扇。
他们又一次相视而笑,笑里是不需要开口便能相互明了的默契。
李司砚牵起庾乐沿着铺了一路的红布来到花轿前,准备扶她上去时,忽然拉住了她:“要一起骑马吗?”
庾乐展颜笑开:“正有此意。”
像他们相遇的第一个傍晚那样,微风在旁作伴。
不同的是那次是在月光下,这次是在阳光中。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缓慢移行于长街,而这场亲迎的主人公已策马落下他们很远。
这里是包容的盛唐,街边经过的行人俱在鼓掌恭喜,从无异样目光。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长过人间,一直到天界之外。
这是庾乐从未设想到过的自由与浪漫。
人生就该如此啊:纵马天地,追风逐日,遍看繁花。
远方晴空中的橘色夕阳与落霞,以及巷陌间永不停息的长风,皆赶来赴宴。
它们是世间每一对有情人的座上宾,恒久不会缺席。
庾乐和李司砚在满院家人亲朋的簇拥见证下拜了堂,共饮合卺酒,结发为夫妻。
夜禁前宾客散尽,李司砚携庾乐凭栏立在家里最高的一座楼阁中。
城中华灯早上,关闭坊门的钟声在四下回响。
“是不是又在想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李司砚轻声说,仿佛是在担心惊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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