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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衡拆掉卫寻七歪八扭的辫子,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捋着头发,重新一圈一圈把它们绑好——就好像变了场魔法,邋遢小孩一下子变成了个清爽小孩,不但清爽,还有几分漂亮。
后来,卫寻索性不绑头发了,他每天就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来找邓衡,反正邓衡每次课前都会帮他绑好头发。
就这般,卫寻与小提琴结下了缘,在邓衡的指导下,他进步神速,三个月后,琴声已经有模有样了。
但这远远不够,卫寻日也练,夜也练,左手结上了一层厚厚的茧,可比起邓衡,他们仍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他苦着一张小脸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发出和你一样的声音啊?”
邓衡揉揉他的脑袋,笑眯眯道:“不着急,慢慢来,你以后会比我厉害的。”
“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
“我不信,你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超过你。”
“那我们拉钩?”
“拉钩就拉钩!”
邓衡还真没说假话,这世上不乏有天赋的人,也不乏勤学肯练的人,可两头都沾到的人少之又少,卫寻就是其中之一——他对音乐有着惊人的洞察力与掌控力,许多时候自己只需稍稍点拨,他即可领会其中要义。弦乐器入门不易,寻常人至少得花上整整一年,而卫寻,一个月便做到了。
没有老师不爱惜天才,没有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青出于蓝。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看到亲手教出来的学生超越自己的那一天。
光阴似箭,一眨眼,卫寻学琴已有一阵子,有些话,邓衡不得不说出来了。
夏日的一个夜晚,卫寻上完课,照例去大爷的摊子上买来两杯仙草蜜,和邓衡一人一杯——这个季节大爷没再卖热乎乎的烤红薯,卖的是冰凉凉的仙草蜜。
这天的仙草蜜格外香甜,卫寻小口小口舀着清凉q弹的果冻,欢喜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邓衡挑在这个时候,跟卫寻说,自己就快要死了,就让他帮忙保管自己的琴——他无比清楚,手术台上凶险万分,几无生还可能,他不愿给旁人希望,也不愿给自己妄想。
琴是邓衡的母亲留给他的,近三百年的古董琴,它陪着他度过无数个日夜,夺得无数荣光,他陪着它经过千锤百炼,历尽岁月沧桑。
在这世间,他孤身一人,与其让琴作为遗产流落到陌生人手里,倒不如把它留给能够真正爱惜它的人。
往后的日子,就让他心爱的小提琴代他见证卫寻的成长吧。
不知道邓衡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奇怪的话,卫寻睁圆眼,眼底满是疑惑,他问:“什么是死?”
很小的时候,卫寻在童话书上见到过这个词,但他不明白它的具体含义,问妈妈,妈妈也支支吾吾。
思考许久,邓衡告诉卫寻,死亡就是自己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个地方,自己会变成一颗星星,一直在天上看着他,陪着他。
卫寻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惊恐地摇头,不敢要他的琴。
邓衡无奈笑笑,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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