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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邺一面觉得这样也很好,一面又不自控地因为江悬无关于他的快乐而产生某些阴暗的想法。
他静静看着江悬,直到何瑞将今日要批的奏折搬来。
有不少,堆在案几上很高一摞,不用看也知道至少一半与豫州旱灾和蜀地水患有关。萧承邺皱紧了眉头,不悦道:“一点小事没完没了的上奏,就不能让朕安生几天么?”
何瑞宽慰道:“皇上当心身体,莫要动气。有些事不急,放一放也无妨。”
“……罢了,早些看完,眼不见为净。”
不远处江悬听到二人谈话,抬眼望向这边,萧承邺察觉到他目光,看回去问:“怎么了?”
江悬随口问:“还是豫州的事么?”
萧承邺点头:“年景不好,四处闹饥荒,成天净是这些糟心事。”
江悬垂眸想了想,没有接话。他虽然久居深宫,但外面的事通过萧承邺也知道一些。近两年天灾不断,加之萧承邺暴政,各地早有不满。江悬自小兵法看得多,治国安邦之策学得少,但也知道民乃国之根本,他委婉提过几次要萧承邺体恤民情,但萧承邺刚愎自用,并不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久而久之江悬也懒得再劝。说到底这大梁是他萧家的大梁,楼起楼塌,与他无关。
但江悬还是不可避免想起那些活生生的人,他于多年前曾途经陇西某地,那里刚刚经历过战火和饥荒,白骨盈野、民不聊生,沿途净是难民。年少时的江悬第一次体会到深深的无力,他所亲眼看到的饿死的老妪、抱着母亲手指吮吸的婴儿、吃观音土活活撑死的孩童,上奏到朝廷,不过是纸上一句轻飘飘的“灾民四十万余”。
想着,江悬闭了闭眼睛,问:“豫州旱灾这么久,朝廷没有开仓放粮么?”
“自然放了,灾民也往徐州转移了不少。”萧承邺不悦道,“豫州人多,救灾总得需要时间。”
——开仓放粮还不能缓解灾情的话,想来不是人多的问题,是中间出了差错,多半,有硕鼠偷粮。
江悬看着萧承邺,欲言又止,终是没再说什么。
萧承邺要的并非真正的国泰民安,而只是他眼前的歌舞升平,他想掌控一切,而“天灾”不由他说了算,所以他只听自己想听的,至于灾情真正如何、死了多少人,他并不关心。
从他坐上这个位置那一天起,他便沉迷在了权力带来的至高掌控欲中,对大梁如此,对江悬也如此。
江悬看透这一点,更觉得他荒谬可悲。
二人相对无言,江悬先移开目光,重新拿起自己的书。
秋日暖阳从窗外照射进来,洒了江悬一身。他像只晒太阳的猫,没多久便开始犯懒,不知不觉阖上眼帘。
萧承邺抬眼,刚巧看见江悬手臂垂在榻外,指尖要掉不掉勾着那本薄薄的书。萧承邺转头给一旁磨墨的何瑞递了个眼色,何瑞走过去,拿下那本书,找来一张薄毯给江悬盖上。
“江公子睡着了。”何瑞回来,低声对萧承邺禀报。
萧承邺“嗯”了声:“让他睡吧。这几天他也累了。”
“昨夜天牢走水,外头嘈杂喧闹,想来惊扰了公子。”
萧承邺冷哼:“一群吃干饭的废物,天牢里居然能让人逃了,简直可笑。”
何瑞想了想,说:“那刺客在围场行刺时便是有备而来,背后定有同伙。这次劫狱,想来也是早有准备。”
——谢烬回京没多久,整日不是在军营里舞刀弄枪就是在大街上闲逛,这些萧承邺都知道。何况那晚,谭正则与谢烬显然是第一次见面,否则他也不会大声斥骂谢烬,引得萧承邺想起江家旧事。
萧承邺垂眸沉思许久,说:“再查一查谭家余下的人。还有谭慎之生前的关系。”
何瑞不露声色:“是。”
此事算是暂且揭过了,萧承邺继续批折子,何瑞继续安安静静磨墨。江悬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他醒来时,萧承邺刚刚处理完公务,何瑞正将那些散乱的折子归整到一处。
江悬慢慢坐起来,看见萧承邺,目光顿了一顿:“你怎么还在这里?”
萧承邺抬眸,原本冷淡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我不能在这么?”
“……”
“醒来得正好,该用午膳了。”萧承邺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对何瑞道:“这不用你忙,去看看小厨房里汤好没好。”
何瑞颔首:“是。”
前几日西域进贡了几株天山雪莲,这些稀罕玩意一向少不了江悬的,今日萧承邺让何瑞带了一株来,给江悬炖汤补身体。
何瑞去小厨房,江悬走过来,垂眸看了眼案上堆放的奏折,微微蹙眉。
“怎么?”萧承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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