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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捷说到曾布的职位和表字,故意加重了咬字力度,生怕在这嘈杂街市传得不够远似的。继而,章捷又指着那官媒婆娘道:“定是你,串通姚家继室,蒙骗了曾府!你既是朝廷的官媒娘子,老夫穿着这身朝廷命官的袍子,便可管得你。徐业,赵延”名叫“徐业”和“赵延”的两名精干卫卒听得唤,忙疾步上前听令。“徐业,你此刻便押着这官媒娘子、姚宅的管家和喜嫁队伍去曾府,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再替老夫向曾相公告个罪,就说本帅人老了,爱管个闲事,况且这姚家娘子的夫婿又是战死在我秦凤军中的,本帅的军功,可都是这些孩儿们拿血肉一寸寸挣来的,本帅岂能辜负了他们的家眷遗孀。教曾枢相知悉,本帅作主,今日这女娃子,不去他曾府拜堂了。”“赵延,你护卫着姚娘子和她姨母,去她们想去的地方,若有人阻拦寻衅,就把本帅和徐业说的最后头那句话,再原样说一遍。”“喏,属下明白!”姚娘子抗婚怒触柱,章老帅仗义救孤女此刻,周遭围观的东京百姓,不少人甚至连之后几日“瓦子”里艺人们的说书题目都能脑补出来了。真是一出感人肺腑、酣畅淋漓的活剧呐。看完好戏不欢呼的群众不是好市民,于是顷刻间,鼓掌声,喝彩声,“小娘子刚烈”、“章大帅公道”的赞誉声,轰轰然从四面八方响起。章捷的脸上终于现出长者的慈蔼之色,他松了眉峰,向姚欢问道:“你愿去何处,心理可有计较?”姚欢虚弱地抬手,去搂姨母的脖颈。姨母喜道:“天可怜见,今日总算遇到大恩公作主,你从此以后便可放放心心地与姨母过活了。”姚欢心想,我还能去何处,甫一穿越来,撞个头破血流不说,竟还抱上了个贞节牌坊!先捡个看上去对自己最有善意的人投奔呗。章捷吩咐的护卫赵延,已去叫了一辆路过拉客的驴车,人群中又有几个热肠子的妇人,相帮着姨母将姚欢扶上车内。姨母刚一叠声地道完谢,忽地想起一事,又往那喜车队伍冲去,拦住杨管家道:“欢娘的嫁妆呢!”杨管家一愣,旋即会心,指着队伍中的两个箱子。姨母朗声道:“我的欢娘,乃她父母的掌上明珠,我姐夫姐姐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留给她的也必不止这些。今日先将这原本就是她所有的物件取走,其他帐,改日再算。”言罢,气咻咻地指挥着挑箱子的小厮们,将东西放去驴车上。章捷瞧着姨母扎起的袖口,辨出那上面几处油渍,不由暗道,这姚家的小姨子倒是个又精明又泼辣的,想来是市井里开食肆的商户,今日若不是她会哭会闹,曾相公的丑,恐怕,还出不到位呐。章老帅面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促狭讥色,转身要上马时,目光蓦地又落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为姚家姑娘验伤包扎、自称郎中的年轻男子,正随着四散开的人流,缓步离开。“小郎君留步,”章捷叫他。年轻男子回过头,一脸恭敬,向章捷作揖行礼。章捷的嗓音低了三分:“你这后生,今日行了个大善。”年轻男子谦逊回言:“谢大帅,草民祖上是坐堂医家。”章捷冷呵呵地一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唔,我是老了些,但眼睛不花,又坐于马上,看得分明,姚家娘子撞向木柱时,你阻了她一把。”男子不语,却将头更低了些。章捷盯着他道:“事起突然,你不过是途经,却能反应如此机敏,着实不易。你年岁几何,现下在何处坐诊?”男子禀道:“草民邵清,字静波,今年二十有三,祖父与父亲虽都行医,但望我从,因而草民于医术只是粗通,无力行医救人。草民有一间私塾,暂且给左邻右舍的娃儿们开蒙授课,散学后便研读经典,准备科考。”章捷点点头,沉默片刻,方又开口:“邵郎君,你且安心备考,但改日若另有打算,我秦凤军亦是求贤若渴的所在,士未必没有用武之地。”邵清行了大礼道谢,目送章捷与侍卫们策马而去。然后,邵清转过身,望着桥头木柱上殷红的血迹,蓦地有些惘然。一碗腰花面车到了门口,一个瘦瘦的小女仆,满脸惊惶地上来帮忙。“欢姐儿”她冲姚欢行礼,“方才阿四跑来说了这桩大难,美团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她说着就拿袖子去揩眼睛。姨母连声啐道:“呸呸呸,小贱婢子说些甚么不吉利,快些扶欢姐儿进去。”姚欢肿着半边脑袋和面庞,疼痛仍鲜明着,却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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