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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不过是“尽量”保持人性。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享有天道的权柄，就不得不放弃一些本我，承燧魔君的下半生，少不得要和天道权柄带来的侵蚀斗争，尽可能保持一个微妙但对人族有利的平衡。

关于平衡如何保持，碧落仙子还想过一个主意：“要给前辈封神，高低得弄个帝君尊号，那需要的信仰不少，现在的人族还给不起，不过倒是不耽误给前辈塑神像。”

塑神像，然后呢？

做一个有求必应的神明，换得百姓的信仰，以万千人族的念力来保持自己“人族”的自我认知。

承燧魔君却拒绝了，声音有些感慨：“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呢？

“念力”也是双刃剑呐。

在对抗天道权柄的侵蚀方面，信仰当然可以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万千百姓对神明伟力的期待，一样会影响承燧魔君的自我认知，让他渐渐不在乎自己原本是谁，无限靠近万千百姓所想象的神明模样，其实那也不是他自己。

“当然。”承燧魔君道，“倘若一点自我都不保留，就只做人族的神明和掌控世界的天道之间的平衡，事情要简单得多。”

但是承燧魔君有些感慨：“人总是贪心的。”

倘若在几个月前，承燧魔君还没有脱困之时，因为人族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倘若烧尽自己的最后一点热血能换来希望，不保留自我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嘛。”说的是有私心的事情，但承燧魔君的表情却颇坦然，“我想在人族，在本界的大事之外，留一点点我自己。”

这个世界毕竟还是有我留恋的人的，哪怕我什么都做不了，有些时候，光是看着也觉欢喜。

“前辈也没有错。”碧落仙子听得也感慨了起来，叹道：“能活着，谁会去求死呢？”

承燧魔君笑了笑：“其实我刚才有想到一个主意，但还是算了吧。”

碧落仙子：“什么主意？”

“不塑神像。”承燧魔君道，“只给一个标志，像太极图那样，然后向世人宣称，神明没有人的模样，要祭拜我，就去祭拜那个标志。”

这效果是什么呢？

没有神像，只有标志，就能最大程度地放大每个人的想象力，每个人想象中的神明都是不同的形象，那么，念力汇总到承燧魔君这里，一方面他能得到那部分念力来帮助自己稳固状态，另一方面，不同的人想象出来的不同神明的形象会互相影响、对冲，形不成一个固定且强大的共同认知，就影响不了承燧魔君的人性。

“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啊。”碧落仙子问，“为什么不呢？”

“这也是我的私心。”承燧魔君深吸了一口气，“我希望人族能嗯，不去指望救世主，也不期待神仙皇帝，不会对神明许愿之后就忘了自身去努力，而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在世界上真正地立足。”

说到这里，许是最近在修真正的帝王之道，也多了一些心得：“我现在当然是偏帮人族的，拿了人族的信仰我也问心无愧，但这是因为灵、精、妖、鬼、怪在本界根本没有势力，人族和它们没得斗，对手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魔，是一出生就高人族好几等的天君尊者，但倘若有将来，身为天道，对六族当然要一视同仁，不然，现在的我们是如何处心积虑与天道与神魔斗法，将来的其他五族就会如何处心积虑的来算计我们。”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不是一句空话。

碧落仙子叹道：“道德经，常看常新呐。”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身为万物的时候是一种心态，身为天道，就是另一种考量了。

“如此。”碧落仙子把话题兜了回来，“如今人族是信仰不够，导致顾人王想给前辈封神未果，他日信仰够了，顾人王旧事重提，前辈也是要拒绝的喽？”

承燧魔君是没有纠结的：“当然。”既然剑指天道，如何能受人族的敕封，怎么可以被人皇剑节制？

碧落仙子想想也是，又道：“那么，前辈的旧部们呢？”

这是从魔界出来之后，碧落仙子首次和承燧魔君谈起目前还在碧落仙子的一件偏阴性的空间法宝中沉睡的人族英灵们。没办法，给承燧魔君封神的信仰都还不够，纵使把那些英灵弄醒唤出来，难道他们会愿意在承燧魔君之前封神么？

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承燧魔君沉默了片刻，道：“现在，既封不了我的神，也封不了他们的，等有了足够的信仰就唤醒他们，我和他们，还有先一步到人族的祁彦几个好好谈谈吧。”

“愿意做人族神明的就受人王敕封，想去轮回弄个肉身好好修炼的也可以去轮回。”碧落仙子道，“但里面肯定有人愿意跟随您”

“我就算了。”承燧魔君道，“这并不是一条康庄大道，他们里头也没有可以承我衣钵的帝王之才，我已经害了他们一回，不必再害一回了。”

承燧魔君明明是个健康且正常的男性，说这话的时候，却让人觉得身形单薄。

但他的后背却是挺直了的，仿佛在用自己的全部在对抗命运。

碧落仙子沉默了下来，许久，试图把事情往好处想：“前辈总是有做减求空，追寻大道的一天的”

等你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不做天道了，你预备去坑谁接你的班？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坑，抹掉天道的灵智让它只凭借规则正常运转，但是我们都知道，有灵气的世界，只要存在得够久，就是块石头都能生出灵智，天道当然也一样。

到那个时候，指望那个时候的人自己去琢磨怎么抹掉天道的灵智，重复你我的故事？

这并不是不行，一个时代的人有一个时代的任务，我们毕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我们如今勉强有和天道掰腕子的能耐，真的是基于最极端的巧合和运气，我其实不是很敢相信后人能有这样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