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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听到越颐宁的消息时,她已成为阶下囚,不复往日风光,反成了人人喊打的奸佞。
魏宜华自幼读史,最大的期许便是世人皆慧眼识珠,能明辨忠奸。
可真到了这一日,她反而发现自己变得茫然了。
愚智难分,忠奸何辨?
也许是这份她自己都难以理清的心绪,当魏璟下令,赐越颐宁鸠酒一杯时,魏宜华买通了狱卒,换了原本送酒的侍卫,去见了越颐宁最后一面。
魏宜华见到的越颐宁,比她想象中还要凄惨。
越颐宁脸色惨白,整个人如同刚刚从血桶中捞出来一般。她下狱时穿着的是青衣,如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布料颜色。
魏宜华嘴唇颤抖,是被吓得。
她是金尊玉贵,餐花饮露的长公主,眼中只有洁净无尘的鞋履和价值连城的珠宝,哪里见过被用尽酷刑审讯的犯人?
她弯下腰,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几乎要失仪地呕出来。
见她反应剧烈,带她进来的狱卒和宫女都慌了,素月扶着她的手臂,惊慌失措地大叫,竟是把原本吊在刑架上奄奄一息的越颐宁吵醒了。
越颐宁缓缓睁开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锦衣宝冠的长公主。
她竟是笑着的。越颐宁说:“长公主怎会来这里?”
“此地尘垢颇重,恐污了公主的眼睛。”
魏宜华挺直了脊背,强忍喉中的恶心,冷傲无比地抬起头:“本宫来此地,自然是为了看你如今有多狼狈。”
越颐宁笑道:“原来如此。”
“那么,公主现在应该很满意吧?如您所见,在下此刻确实已狼狈不堪。”
几句话的功夫,她嘴里竟不断地溢出血来,似乎是五内尽碎了。
魏宜华强撑不住,嘴唇颤抖了一瞬:“......我还以为,你能算到你今日的结局。”
刑架上那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了,这口气咽下,这条芳魂便会逝去。从此,世上再无狡诈阴险的女国师,也无狼子野心的越颐宁。
明明已经像是将行就木的老人,她却笑得温柔:“医者不自医,卜者不自卜。”
“不过,我师父曾为我卜过我的命。她说,我命不好,运也差,若是顺其自然,倒也能安居一隅。可若是我存心折腾,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也算知晓我的结局吧。”
魏宜华:“那你为何还要入京,你是成心寻死?”
越颐宁:“她说,我听,但我不做。因为我不信命。”
魏宜华:“......那你现在信了吗?”
越颐宁似乎已经耗尽了全力,她慢慢低下头去,不再抬起来了:“.....信了吧。”
遍地污秽的地牢里,连呼吸的味道都带着挥之不去的腐臭。
也就是这一刻,魏宜华才突然发现一件事。其他人都可以,但她唯独不想听到越颐宁说认命这个词。
人是多么复杂的生物。曾经魏宜华恨极了越颐宁,她恨不得日夜上书弹劾,将她从国师的位置上拽下来,恨不得她身败名裂,叫世人都看清她的蝇营狗苟。
可如今,她站在这个她以前从不会踏足的污秽之地,惊觉自己的不忍,以及满心悲凉。
或者说,她曾以为她是恨她的。
原来,并不是如此。
魏宜华忍不下去了,她说:“给她松绑。”
“可是殿下,她是罪大恶极之人,皇上的谕旨里没有提到......”
“我说给她松绑!没听到吗!”魏宜华怒喝道,“即便再怎么罪大恶极,她也马上要死了!我皇仁慈,既已赐罪人鸠酒,难道还会不允许她体面一些离世吗?!”
魏宜华是看着越颐宁喝下那杯鸠酒的。
服毒后到毒发身亡,大多数人只剩下十息的时间可活。
魏宜华说了她此行的最后一句话,她问了越颐宁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惑了她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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