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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掌柜记错了,玦二爷下月十八才来。”
冯二掌柜啊了声,讪讪道:“倒不是记错,皆因玦二爷这回出行偕家眷同行,我听说今儿有赵家来的女客登船,又有你这位赵家大管事陪同,还当二爷提前行程……”
“这位不是那位,”简管事记起池敏就在左近,身份处境又干尴,便干咳一声,“冯二掌柜,我房里说话。”
池敏在房里聆听两人交谈,刹那圆睁水眸,而后扑到窗前关上窗户,回头叁步并两步拉住江嬷嬷。
她一面竖起食指,示意江嬷嬷轻声说话,一面低语:“奶娘,原娘子没死。”
“啊?”江嬷嬷呆若木鸡,只发得出这般声音。
池敏言语前后矛盾,行径怪异,加以房里掩上窗后暗下许多,突出她本来无神的双眼此刻亮得反常。
江嬷嬷痛入心脾,她家姑娘失心疯了。
她忍住眼泪,柔声道:“对,就是这么回事,原娘子没死,活得好好的。你没做错事、害过人,安心过日子吧。”
“奶娘,我说真的。”池敏复述冯二掌柜和简管事的交谈,“赵玦预定下月带家眷同行,能教他当成家眷的人不是原娘子,还能有谁?”
江嬷嬷又惊又喜:“阿弥陀佛,你没疯,原娘子也没死,太好了。这下你可以放下心头担子,多吃点饭了,这几天你都瘦得不成样了。”
池敏听说,心中酸楚难言。
自己大抵真个清减了,但离“不成样子”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在江嬷嬷眼里,自己瘦一分都教她心疼万分。
池敏落下泪来:“奶娘,对不住。”说完,身子一矮,朝江嬷嬷跪下磕头。
江嬷嬷愣住,旋即惊恐极了,咚地一声也跪地磕还头。
“使不得,使不得!”她拉住池敏,泪如泉涌。
她永远不明白为什么池敏比起涂抹胭脂花粉,更爱调弄胭脂颜料;为什么她放着女红针指不做,偏爱作画作诗,那是男人为了挣钱出风头所做的事,女人家做来没半点好处。
然而她深深爱着这个自己奶大的孩子,无论两人见识行事上多么不同,到了触及性命根柢的关头,她对她便无需言语,本能地理解。
她意会池敏要做一件事,虽不明白究系何事,但此事万万使不得,她宁可自己死去千百回也不愿放手让池敏做。
池敏哭道:“奶娘,你爱护我一场,倘或我不能孝敬你到老,只能来生再报恩。”
“使不得,使不得。”江嬷嬷六神无主,只能没口子这般说。
池敏道:“奶娘,我得去报信。”
江嬷嬷听岔了,问道:“你要去报官?”
“不报官,向原娘子家报信。”池敏解释,“当年赵玦在永州异乡作客,尚且有能耐打点当地官府,将我这个罪臣家眷带走,京城是他自家地盘,官商勾结之深更不在话下。只怕我刚报官,他便将案子抹了。”
“你又不晓得原娘子家住何处,如何报信?”
“从原娘子的丈夫找起,赵野是出名画师,总会有门路找到他。”
“可我们人在赵家的船上,身边全是赵家手下,要如何走人?”
“我逃走。”
“逃?咱们在船上……”江嬷嬷陡然明白过来,重重打了个寒噤,“使不得,使不得。”
“奶娘,我在水乡长大,深谙水性,你说过我活像鱼儿转世。”
“那是你幼年的事,以后就没再下过水。”
“我当心便是。”
“当心有什么用,这是行船的河,不比小河浅池。姑娘,你真念我的恩情,就听我一遭,别去。我们到了通州就托人回京城报信,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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