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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局既开,不容反悔。”
他无奈低叹,却是一脸温柔纵容。
须臾,宣纸铺开,她咬着笔头仔细回忆着笔画,掌心压着纸张一角,于空白处,如描摹图画那般一点点落笔,唤他来看。
他看罢却摇头,修长的手执那一支沾了红的朱砂笔,轻轻划去。
她不服气,又写一字。
他含笑,划去。
再写,再划去。
一连十二个结构臃肿,字形复杂,却都被他用红红的线划去,否决。难道这些字,都不是这世上最难写的字么?
她只当他故意刁难,怒上心头,搁了笔轻“哼”一声,赌气不肯再写,摆过头,鬓发银饰急促作响,似乎在发泄心中不满,那眼睫低垂,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分外的惹人爱怜。
分明是她要炫耀卖弄,反倒成了他的不是,郎君望着她的眸光温柔如水,无奈笑着,袖袍一扬,起身绕到她背后,从后轻握了少女皙白纤细的手。
薄荷香清凉环绕,恰似他在颈侧的吐息,他的手修长好看,指如玉琢,掌心干燥温暖,她感受着郎君指腹的薄茧,不由得转嗔为喜,晓得他这番分明是要帮她作弊,赢下这赌局。
芊芊自豪地想,其实,她还是个逢赌必赢的小赌神哩。
前提是,赌桌上是他。
她满心的期待欢喜,脑子里都是那条桃花裙朝她招手的样子,任凭他握着她的小手,蘸了浓墨的笔尖压在纸上,从左到右画下了一条水平线,赫然是一道极漂亮、极有风骨的……“一”。
他写完这个一,突然顿笔不写。
“?”怎么可能?天底下最难写的字是这个?她觉得他在侮辱她作为一个二八少女的成熟的心智。
身后的他却开了口,传进耳畔的声音极动听,像是冰块落进水晶杯中撞击着杯壁,清冷低沉,她都能想象出男子那一派从容不迫、温和撩人的模样:
“你可知,天下共有多少个文字?”
“唔……没数过。”
“天下共计三万一千三百一十九字。你来之前,它们在我眼中,是音节,字符,横竖撇捺,是什么样子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来之后,便有一字时时牵动我心。”他嗓音温醇,“每每读到、写到,总是斟酌,再斟酌,不敢轻易地动笔,于我而言,那一字,是世间至美,也是世间至难。”
她一恍,不自禁地侧了眸看他。
他有一双深情眼,尤其这般专注看着她时更是如同月光下的玉石一般光华生动,波光粼粼。她不禁被他看得微微耳热,转了视线去看纸上的那个“一”。
他嘴唇离她耳廓极近,凉润润的若有似无地碰着她耳垂,叹息温柔轻浅,“倒不是笔画太繁琐。只这一字,长成了你眉眼的模样。宜喜宜嗔,怎样都好,为夫百计思量,却也写不出那个我心中的你。”
生气时高兴时都很美丽。
横也是你,竖也是你,撇也是你。
情之所至,所以,下笔太难。
她心里被撩得酥酥麻麻的,再一想,这一字有横有竖还有撇,还与她有关……眼睛倏地一亮。
莫非,是妻字?
妻字的第一笔画就是横,有竖,也有撇呢,她即刻挽起袖口,补全了那字,得意洋洋地看向他,“这下总是正确答案了吧?”
他却轻笑着摇头,朱砂笔尖一转,将那“妻”字,第十三次地轻轻划去。
在她不解的眸光中,握着她的手,转而在旁写下了一个极好看,极清丽的。
“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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