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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第1页）

晨雾未散，在一处宫院内的校场上，瑶姨着一身灰蓝色心衣正在练剑，招式如行云流水。千雪踏入校场，在兵器架子上挑了一柄长剑，从瑶姨的正面出手，如一道寒光直逼瑶姨。

瑶姨见招拆招，嘴角噙笑。忽然身形微侧，剑锋一转，稳稳挡下千雪的一记重击。二人瞬间交手十余招，千雪每一招皆凌厉迅猛，瑶姨渐渐有些难以招架，“不行了，老了老了！”

“好好好！这些年长进不少，看来昆仑山那老东西没对你藏私。”瑶姨微微喘息，却仍不忘夸奖。

千雪翻身后撤，微笑道：“昨天不是还要打死我，今日怎么就老了？”

“好你个龙崽。”瑶姨白了她一眼，眼中却满是宠溺，“学会挤兑瑶姨了。”

婢女送来一件大氅，千雪接过披在瑶姨肩上。两人沿着回廊缓缓踱步，冷风送来远山的清香。

“婚礼之后，你们都要离开南洲了吧？”千雪低声问。

“是该走了。”瑶姨抬头看向远方，叹了一口气，“在南洲的日子太久太久了，可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归处。还是舍不得啊，舍不得这片海这座山，更舍不得你母亲。”

瑶姨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感情，千雪微微一怔，听到“母亲”时，脸上的神情僵了一瞬。

“你守了她几百年，她可曾出来见过你一面？”千雪声音淡淡，似在掩饰心中的复杂情绪。

瑶姨摇头，目光穿过庭院的残雪，仿佛望见了遥远的过去。“不需要。她一直都在我身边。”

千雪闻言没有说话。

瑶姨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千雪。那双眼睛比雪还要柔，比春风更暖。她轻轻伸手，为千雪理了理耳边散乱的鬓发，眼神中含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相信我，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她放不下的人，去看看她吧，她会很高兴的。”

千雪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低下头，目光中掠过一丝挣扎。回房的路上，指尖紧握着一柄折扇。祖母说过，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法器，一时间心中翻涌不止。

雪山之巅，风声呼啸，白雪如幕。

千雪一身白色斗篷，策马飞驰，衣袂被风掀得猎猎作响。她脑中反复回荡着瑶姨的话：“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她放不下的人，去看看她吧，她会很高兴的。”

冷风扑面，寒意刺骨，但她的思绪比风雪更凌乱。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黑色骏马从千雪的后方追来。千雪回头一看，竟是皓月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中。

“你怎么来了？”千雪扬声喊道。

“我怕你一走又是十年。”皓月是压低声音说的，原本也没想说给千雪听，不过她还是听见了。

“不会的！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皓月充耳不闻，只是夹紧马腹，速度更快了几分，很快便越过千雪，抢到了她的前面。他回头看了千雪一眼，眼里尽是不容拒绝的固执。

“这个家伙……”千雪低声嘀咕。

风雪愈发急促，两人的身影在茫茫雪原上时隐时现，远方隐约可见被冰雪覆盖的连绵山巅。千雪深吸一口气，握紧缰绳，心中似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瑶姨的话：“她会高兴的，她一定会高兴的……”

雪山的顶峰近在咫尺，风越发猛烈，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千雪和皓月将马留在山坳，徒步攀登最后的路程。皓月在前，步伐轻快，仿佛风雪在他眼中不过是调皮的玩笑。千雪紧随其后。

当皓月轻松跃上一处陡峭的高地时，转身向千雪伸出一只手，想拉她上来。千雪登时一怔，犹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给他一个引导自己的机会，随即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修长有力，掌心有微微的温热。借着皓月的力量，千雪跃上了一个又一个高地，二人脚下踩着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们终于登上一处山顶。出乎意料，这最高处竟无风呼啸，寂静得只剩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放眼望去，连绵不绝的雪山在阳光下如披银甲，山脊蜿蜒如龙，尽头与苍穹相接，宛若人间仙境。

皓月很快注意到：山顶上白雪皑皑，在远处连绵不绝的白色山脊上，其中有一段是青灰色的、格外显眼，很像一条卧伏的巨龙。随即指向那里，问道：“那儿便是你母亲的闭关之地吧？”

“自我化生后不久，她便来到这天池山闭关修行，有五百多年了。”

“你可还记得她的模样？”

千雪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我完全没有关于她的记忆，只听祖母说，我和她长得极为相似。”

“你会想念她吗？”

千雪沉默片刻，抬头望向苍茫的雪山，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遥远：“不管是天族还是龙族，相较于凡人的七情六欲都要淡薄许多。像我母亲这样，在生下孩子后选择闭关修行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只是我们百里氏有在人间修行的传统，使得我们比较重情重义。”

皓月微微挑眉：“重情重义？你一走便是十年，这么说自己，不怕言过其实吗？”

千雪瞥了他一眼，“你若是见过其他氏族的龙，便知道我有多重情重义了。”

皓月的嘴角掠过若有似无得笑意，不置可否。

千雪的目光重新投向雪山，淡淡问道：“那你呢？还记得你的母亲吗？”

皓月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了下来：“母亲在我三岁那年便离开了。我只记得她总是卧病在床，所以我不能经常见到她。但她每次见我时，总会对我笑，十分温柔。据说她是因生我时难产才落下的病根……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你出生的时候，她抱着你喜极而泣。我相信，她爱你胜过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