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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此地时,正值深春,转眼之间已到夏令。
流水落花春去也,崔氏百年荣华,也不过大梦一场。
“娘子……”品姜追到了马车之下,眼圈泛红,“把我也带上吧,路上也好照顾娘子。”
“公子不是准了你们归家吗?且还赠了银钱。”阮窈拨开帷帘,不禁笑道:“快回去吧,我不需要人照顾。”
品姜只当她此行是以侍妾的身份随裴璋而去,故而一心想陪着她。
可阮窈自身前路都未明,自不会好端端再多带一人。
从建康到钱塘比之广陵,要远上许多。
驿马每两个时辰一歇,入夜前再去馆驿或是客舍下榻。
她吐过几天后,逐渐适应了些,大多数时候都昏沉沉的睡着。许是神色太过怏怏,每回下车用膳时,便连裴璋都忍不住多瞥她一眼。
离钱塘愈近,沿路受灾的百姓也愈多。
仲夏暑热,阮窈常常能闻见流民身上的酸臭味道,有时会难以自抑地感到恶心作呕。
有衣衫褴褛的流民见着昂贵的马车驶过,便立时扑上前来讨求食物银钱。
她并非不食烟火的娇娇女,心知肚明即使有食物也不能随意分发,否则必会使得这些流民相互之间斗殴抢夺。
因着快到钱塘,这半日便并未再小歇。谁料车夫忽然跑肚,马车只得暂且在路旁停下。
阮窈在车里待得气闷,索性也下车略微走动两圈。
她连日来粉黛不施,乌发仅用玉笄挽起,着了身玉白色衣裙。
才走了两步,不远处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瞧见她,颤巍巍上前向她乞讨。
她说得不是官话,乡音浓重难辨,两颊瘦得凹了下去。
阮窈皱着眉听了片刻,只注意到这妇人年纪似乎同她阿娘差不多,发丝却过早斑白,神情惶急。
去岁同阿娘风尘仆仆赶赴洛阳的回忆时隐时现,阮窈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取下耳上的珠坠给她。
总归是从燕照园带出来的,并不是她的物件,便是扔了也不心疼。
妇人忙接下,口中含糊称谢。
片刻的功夫,不远处就有其他流民看到此幕,趿着鞋争先恐后地涌向她。
阮窈看势不妙,立即回身往马车上爬。
一名男子见状,仗着身形高大竟伸手想来抢她发上的玉笄。
她连忙向后缩,随即耳边听见一声长刀出鞘的嗡鸣。
“退下!”重风大步流星而来,出言呵斥道。
寻常人多是怕硬欺软,流民忙不迭又作鸟兽散。
阮窈白着脸坐回到马车上,再无半点想要下去透气的心思。
流民不敢再上前,却仍在后头东张西觑不肯走。
“公子,不如我去把他们赶走?”重云瞧见裴璋的神色,低声问了句。
“不必,”他放下车帘,微一敛眉,“让重风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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