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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退亲旧事（第1页）

想来，保州三大家族也算是历经风风雨雨，才在此地扎根，再到开枝散叶。而顷刻间，又覆灭。邹家迎客的堂内，肃静一片，都等着陈曦发声。陈曦抬起眼来，谨慎地说着。“我们已经抓住了杀害廖腾的真凶。”此言一出，大堂内众人神色各异，但都万分激动。钱家家主钱有道初闻此讯，猛地拍案而起，几案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堂内几人一怔。他满脸愤慨，大声嚷道。“这些恶人，真该满门剿灭！”相较之下，邹文豹则显得温和许多，他垂下眼睑，捻着手中茶盏，茶水因微颤而泛起圈圈涟漪。他轻叹一声。“天道昭彰，恶有恶报！也算给廖家一个交代了。”邹文豹的话语虽平静，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深锁愁绪。活到了自己这把年纪，都通透了。即使有交代又如何？不过都是一场空……沈暮白仔细打量起了堂中几人，子孙绵延的邹家、钱家现在只留下了六人，还都是耄耋之年的长者。简直杀人诛心，这两家无法再有后了！引起她注意的是邹家家主邹文豹和钱家家主钱有道。两人服饰有云泥之别，前者即使老得憔悴，但一身华袍质地不菲，后者身着干净朴素的衣衫，显然是最为普通的布料，难掩老态。都说保州有三大家，邹家掌钱、钱家管粮、廖家通天。当然，这里的通天不是指巫蛊之术，而是能够有连接朝廷的本领。现下这三大家都荡然无存了，到底能得益的是谁？沈暮白踌躇满腹，选择一言未发，只静静看着这一切，等着来自陈曦对于他们的问话与试探。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堂内的每一个人，飘忽不定。陈曦将腿部以下的衣衫捋了一捋，仿佛极其随意那般，然后开了口。“我听闻——”他忽然问道，可偏偏停顿了下才继续，“钱家本来和邹家本要亲上加亲，结为秦晋之好，可有此事？”陈曦一下就问到了核心问题，沈暮白专注地观察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她发现邹家、钱家都似乎有意在隐藏什么。幸存下来的六位长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最后，才吞吞吐吐有人开口。许是邹文豹觉着没法再藏着掖着了，他便沉着脸接上话头。“确有其事……但是……”“但什么？”陈曦的视线扫过两位家主。钱有道顺着话茬接上，坦荡荡地回答，没有抵赖的意思，带着些直来直去的语调。“这毕竟是我们再上一辈缔结的盟约了。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姻缘，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实在不便干涉。”此话没错，沈暮白有些惊讶这些长者们的境界。在令国，虽还是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先，但在如此包办之下，酿成了不少惨剧。邹家、钱家到底不是小门小户，即使连耄耋老人都如此开明！她的神色是由衷的敬佩。“老钱的想法也是老身的想法。这已是孙辈的事情，我们都不愿太过干扰，所以才作罢。”邹文豹再作补充，话虽如此，他的语气却硬梆梆的。钱有道闻言，嘴唇也动了动，似乎想要附和，却最终只是垂下眼帘，不再言语。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从来没有因为退亲之事伤了丝毫和气。但陈曦看来，两人表情都十分不自在，似乎想要急急地掩盖过去。陈曦大概有所感觉，这桩未成的婚事，可能是造成三家世交离心的导火之因。退亲怎么说来都是大事，绝非一朝一夕能解之困。沈暮白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二人，留意到他们的表情中流露出的微妙变化。邹文豹虽然试图掩盖，但紧皱的眉头和攥紧的双手泄露了他的焦虑，而钱有道则时不时用袖口擦拭额头，内心的不安已经溢于言表。那么这场婚事的无疾而终，绝不仅仅是长辈们的“不过多干涉”这么简单。陈曦则暗自思忖，而后也点到为止，不再追问。就在这时，钱家主母钱老夫人忽然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如纸，全脸煞白煞白的，身子不住地摇晃。沈暮白见状，立即快步上前扶住她，语气柔和。“钱老夫人，莫要强撑了。我正好带了些药酒，您闻闻，兴许能好些。”沈暮白利索地从随身挎囊中取出一小瓶药酒，单手起开了盖子，递到钱老夫人鼻前。淡淡的药香弥散开来，钱夫人大力地去嗅，平稳住了呼吸，似乎好了一些。钱老夫人闻后脸色稍缓，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再颤巍巍地抬起头，看了面前的沈暮白一眼。她虚弱地点点头。“多谢……多谢这位大人。”沈暮白作为皇子侍从又是晚辈，长得白净又俊逸，颇得钱老夫人眼缘。从钱老夫人双眼透出的信任，沈暮白就知道自己有了几分胜算，她随之和蔼地笑了笑。扶着钱老夫人的沈暮白，动作自然得体，与生俱来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堂中气闷，还是去里头歇歇罢。”，！沈暮白关切着钱老夫人。钱老夫人喘息略显急促，方才提及退亲之事，已令她几欲昏厥，若非有沈暮白及时拿出药酒加上掺扶得当，恐怕难以支撑至此刻。“有劳大人……”钱老夫人虚弱地说道，眼中尽是感激。“钱老夫人，外头人多嘴杂，您静一静才好。”随即，钱老夫人点点头，由着沈暮白安排。她暗暗感叹，她的孙儿们在世时，也有面前这位“大人”的体贴孝顺。如果他们都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啊！沈暮白挥手阻止了想要跟随而来的其他人等，淡淡说道。“你们都留在外头吧，我陪老夫人进去歇息一会儿便好。”钱老夫人深深看了沈暮白一眼，对这位年轻后生充满了好感。二人一同走进里间，房门缓缓合上，将喧闹隔绝在外。钱有道等人看是皇子侍从亲陪，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他们目送着两人。“有劳大人了。”钱有道向沈暮白拱了拱手，沈暮白则回以一个别过头来的笑。这笑，确实恰如其分，惹得陈曦地唇角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而这笑意很快被他收敛。他转回身，看向堂内的几位长者。他气质斐然，眉宇间一片淡然，保持着沉稳的声调，正不慌不忙扯着其他，故意说着其实悬而未决的真凶已经查实。“真凶已然招供，正是那强逼刺史廖腾收徒的祝二弟。他供认不讳，因心怀怨恨，毒杀泄愤！”堂中哗然。邹文豹率先发声，他面容沉静，抱拳微微前倾，叹道。“廖刺史惨遭不幸，令人痛心不已。真凶得以绳之以法，确是天下幸事。”他语调恭敬，话语间透出真心感慨。然而得陈曦细细打量，发现邹文豹的眼底虽有遗憾，却未见真正的悲戚。邹文豹似是也感觉到了还不够，又抬起手来将几位都囊括进去，像是要代表大家一起说话。“老身代诸位一齐谢过殿下。。。这廖家太惨了，我们真是痛心，能将真凶揪真是太好了！”还不等感谢的话一一说过，钱有道却忽地抬手掩面，声音哽咽。“廖家忠烈，几代以来，何曾有过半点不忠！怎会落得如此凄惨结局？老身实在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啊！”他也已经须发斑白，脸上斑斑点点纵横。如此哭得泣不成声，周围人全来相劝，要他保重自己的身子。一时间堂中氛围凝重，每个人的神情都如覆薄霜。陈曦和沈暮白对外是有所保留的，他们与验尸廖腾的仵作沟通过，廖腾的死因根本不是中毒而是后脑勺的撞击导致！并且在案发之地还少了一样关键的物件！而他只告诉了邹家和钱家，毒杀的讯息，全然是因为对他们有所怀疑。陈曦目光微转，扫过众人，随即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透明小瓶。瓶中仅有半片干燥的野生巴戟天，淡黄泛白的纹理透着药材独特的质感。他轻轻晃了晃瓶子，声音温和，但实则试探。“向几位长者请教，这等野生的、性烈的，稀有巴戟天，不知在此地何处能寻得？”邹文豹一愣，旋即抬眼看向钱有道。钱有道也收起了悲声，双眉微蹙，似是没明白皇子的用意，又再确认道。“殿下是指，野生的巴戟天？”钱有道低声重复了一遍，得到了陈曦的点头后，他摸了摸灰白的胡须，思索片刻道。“我们唤做“凶巴”，因此物稀罕凶猛，但药坊不常备，大多是外地药商会在月头来竞价贩售。”“哦？每月竞价？”陈曦似是随口一问，眼底却掠过不易察觉的狡黠。钱有道诚恳地再解释：“外地商贾通常聚集在月头，集中交易……这么说来，近日便是到了这个时间了。”陈曦听罢微微一笑，向几位长者拱手：“多谢指点。此案尚有疑点未明，我会带人前去查探。若有所得，定还诸位一个真相。”邹文豹叹了口气，“殿下就等您明察秋毫了，还我们这些苦命人一个公道！”陈曦点头示意，正欲告辞，忽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沈暮白扶着钱老夫人缓步而归。沈暮白和陈曦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