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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少年的声音落下,天穹下澎湃的雨水轰然砸到了地面,如海潮翻卷,气势汹汹地灌进了这方天地,白蒙蒙的水汽混合着雨滴淹没了视线,耳旁只剩下暴雨恐怖的怒吼。
荼兆身上的衣服瞬间就被淋的湿透,他低下头抹开黏在眼前的头发,朝着祠堂内几个神色不一的人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尽管他隔着雨幕看不见对面,但是他知道对面的人是能看清楚他的。
大长老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停留在了刚开始的平和上,他张开嘴,被灵气包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穿透了嘈杂沸腾的暴雨,直直递到了荼兆耳边:“你年纪小尚且不懂,回去好好想想吧,之后你会来这里的。”
荼兆没有对他断然的结论做什么反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抹掉脸上的雨水,转头就向着来路而去。
来的时候有仆人带路,回去的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荼兆根本不在意这点,甚至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宁愿和从前一样,自己还是被忽略被无视的那个人,也不希望他们将他作为阿婴的替代品。
那实在太恶心,太羞辱人了。
夏季骤降的雨水击打在树叶花卉上,砸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天地间雨水连成一线,脚边溅起的水花有数寸高,荼兆蹭着种了树木的墙根往前走,头顶的绿荫时不时因为被雨坠得倾斜而当头泼他一脑袋水,但他也没有要走出去的意思。
空阔的宅院一时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连同天地间都只有他一个孤魂在踽踽而行。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一直是这么过来的,阿婴能来陪伴他的时间到底是少数,一天里的绝大多数日夜时辰,他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活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蹒跚在山路上挑着水,从水桶中泼洒出来的水蜿蜒一路,溅在鞋子裤脚上就像今天的雨一样潮湿。
大长老说的没错,他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人,除了这具行走在雨里的躯体和盘桓在躯壳中的灵魂,他什么都没有。
磅礴的雨声恢弘鸣响,荼兆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垂着眼睛走在自己的路上。
他的世界是孤独而安静的,永远只有自己的声音在轻轻回响。
“怎么不打伞?”
有一个声音穿透了笼罩在他身边厚重的孤寂。
荼兆甩了甩脑袋,拿手一抹脸上的水痕,仰起头看向面前的人。
白衣的仙尊长袍曳地,外面松松地披着一件宽松的外袍,依旧是干净得如同白雪一样的衣衫,边沿滚着精致厚重的花纹压襟,长发随意地搭在肩背上,眉眼平和,一反平日端庄得近乎严肃的模样,他此刻看起来……
闲适随意得有种潇洒疏旷的美感。
剑仙。
荼兆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个词,仿佛从层层雪白锦衣和重重荣耀冠冕下,窥见了仙尊一丝不为人知的模样。
明霄周围拢着一层淡淡的护体灵光,雨水落在他身上就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他的长袍落在地面,依旧干净整洁得如同行在冰雪凝就的宫殿里。
明霄抬起手指,轻轻点在荼兆额头,冰凉的手指一触即分,荼兆周身也泛起了一层浅淡的银蓝光芒,将雨水统统隔绝在外。
“回去吧。”
冰霜似的剑主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独自行走在大雨里,也没有问他出去做什么了,只是淡淡地嘱咐。
荼兆用力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和平时一般无二的笑容:“是,师尊。”
明霄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蹙起了眉尖,他的脸生得宛若雪岭上的山水之灵生了精魄,不说话时有点天然的冷意,蹙眉时这种疏离冷漠感就更严重了,眉眼里带着长久居于高位惯有的傲慢,在某种程度上和那位魔域之主有几分恐怖的相似。
荼兆下意识地闭上了嘴,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白衣仙人看着他良久,而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在他头上拂过,带着寒意的灵力充斥荼兆周身,将那些雨水凝结成薄冰,而后在下一秒碎裂化为乌有。
衣服头发恢复了蓬松干燥,荼兆还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明霄宽大的袖摆还拢在他头上,遮住了天地间白茫茫的水汽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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