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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床随风荡悠悠的,她躺在上面仿佛漂浮在真空中,失重、自由、如幻似梦,像抚摸又像催眠。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树叶哗哗作响,密叶间的光斑像一只只闪烁的蝴蝶。阳光太美,美到让苏苓突然想把心剖开晒一晒。
“周丛,我有抑郁症……”
周丛没有出声。
苏苓抚到他手臂上起栗的皮肤,“吓到你了?”
“没有,”周丛搓了搓手臂,“我大概猜到一点。”只不过听她亲口揭开谜底还是有些震撼。
“怎么猜到的?”
“你状态不对时,边缘感很强,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兴趣。”苏苓向来对他察觉入微,可前天他用了发胶,连丁恺都骂他抖骚,苏苓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我不是故意隐瞒……病情好转的时候,我会忘记自己生病,忘记吃药,甚至觉得抑郁症不值一提;病情加重的时候,我又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你认为我会在意?”周丛的声音因心潮起伏而变得沙哑。
苏苓摇头,“诉说痛苦更像是在祈求垂怜,比起来怜悯,我更希望你能把我当作一个正常人对待。”她欣赏周丛的克制内敛,但私心里她希望周丛在她面前是释放的,无论是撒娇、生气还是倾泻负面情绪,而这种释放必然是建立在两人平等的基础上,包括心理平等和生理平等。
人们对待抑郁症患者有多小心翼翼,苏苓再清楚不过。
周丛听到那句正常人,心莫名颤了一下,“你觉得自己哪里不正常?”
“我…严重的时候有想过自杀。”当情绪沉入谷底的时候,她会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
苏苓只是说出自己的心理问题,并没有想过答案,但周丛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震颤不已。
“我之前看一本书里说,生命的冲动与死亡的冲动并不是水火隔离的状态,而是按照不同的比例融合在一起。生与死真实发生前,已经在脑海里发生过无数次,即使是你所说的正常人也是如此。”
不同于苏苓,周丛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所以当时他看到那段话时,并不理解是怎样一种状。
如果说苏苓拿到的是题目,那他拿到的就是答案,有题无解、有解无题,同样让人困惑。
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让苏苓和他、让问题和答案,相遇。
并且,相遇后的他们,也不只解答了这一个问题。
选择学校、惩罚卫童、反抗周女士,还有苏母生产,他们都一起走过来,这一切又岂是“正常”二字可以囊括的。
想到这,周丛心里陡然一轻,“正常、对错、应该,这些人造概念才产生多久,而生命已经存在几百万年,为什么要用狭窄新生的概念去束缚古老的生命?生命有自己的形态,比起逆流而上的管束,也许我们更需要顺流而下的接纳。”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反抗母亲的干涉。
树,也许不扶自直,也许绕过一段弯曲自然向上生长,可人总是心急地批判、干涉、纠正。
连是非对错都是相对的,又有什么绝对的。
苏苓沉默片刻,“面对负面情绪,也这样无为而治吗?”
周丛举起她的手放在风中,“风吹过的时候,你会试图去控制它、评判它吗?”
“不会。”
“那就把负面情绪当作一阵风。”末了,周丛故作轻松道:“退一步讲,艺术家追求正常比正常人追求死亡要严重吧?”
苏苓扑哧笑了,人和人的思维真的是不同,在她看来如临大敌的事,在周丛眼里简单到让人发笑。
如果说每一个执念都对应一个“开窍”的瞬间,那周丛最后的玩笑就是苏苓的开窍瞬间。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在春风里,在阳光里,静静地抱在一起。
等苏苓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她意怔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在周丛怀里。
男生正举着手机看得专注,完全没有察觉到她醒了。
苏苓好奇地凑过去,看见抑郁症三个字,原来是在了解这个。
“你想了解抑郁症,不如直接问我。”
下一秒,手机砸下来,周丛疼得闷哼一声。
苏苓好笑,“这么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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