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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空开口,前排的僧人便齐声念诵起经文,那声音又沉又重,回响在场地上空。
经文毕,慧空又鞠一躬,接过旁边的小和尚递来火把,向众人提高音量道:“仪式开始。”
就在这时,却听得场外一阵骚动——
“你干嘛!今日大师丧仪,你这个道士进来捣什么乱!”
“你怎么进来的?没有名帖,谁都不许进来!”
“名帖?你管我要名帖?”
那声音不大,却是气沉丹田而出,浑厚深沉似空山回响,场地虽空旷,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自己问问躺在那的觉顺我是谁!怕他答了你们得吓一跳——你们几个小辈恐怕得叫我一声师爷!”
把守的小和尚听了这话,气急败坏,冲上去便照着他门面一拳。
却见那人轻轻一抬手,摊开五指接住这一拳,还未出手,小和尚就被弹飞在地。
他身形瘦长,身着青衫,腰间系一只葫芦,背一把桃木剑。双目细长上挑,鼻梁挺直,看上去只三十岁上下。却是须发尽白,真真是应了鹤发童颜四个字。
其他几人不敢再拦,他不理睬众人哗然,越过躺在地上的小和尚便往正中的柴堆走。
慧空见了,迎上去,毕恭毕敬行礼道:“敢问这位大师是?”
那道士晲了他一眼:“你是觉顺哪个弟子?怎的从来没见过!也对,看你还年轻,觉顺自然不会告诉你我是谁。”
又一摸胡子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觉顺的朋友、伙伴、知己,倒是你们这天仁寺,将觉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却拒送行的百姓于千里之外。觉顺大师一生苦苦修行,遭罪不少,生后周遭却落得只剩你们几个,难说这里又有几人是真心感怀——悲哉乎,哀哉乎!”
此话一出,人群纷乱哄然,议论纷纷。
慧空脸色铁青,张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这位大师,不管你是师父的什么人,今日没有名帖,不得入内。”
道士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轻轻抬手运气。
范长风见他摆开架势,打了个手势,金吾卫立刻上前将这两人围住。
僵持之间,那肩舆的白色门帘轻轻掀开一条缝,又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女官立刻俯身,听了里面的人吩咐,便快步依次跑到范长风、慧空、那道士耳边说了一句话。
不知她说了什么,金吾卫便退下了。
慧空黑着一张脸,耳根通红,不情愿地哼了一声,侧身让开路。
道士也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一甩长袍下摆,便大步走到觉顺的棺椁前。
只见他先是取下腰间的葫芦,将酒洒在了柴堆上,一时之间,场地内酒香四溢。
不知何时,四周复又安静如初,只听他举起酒葫芦道:“觉顺啊,白乐天有诗云,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你知不知道这诗有多凄凉……”
说罢,他一仰头,又对着葫芦饮了两大口,将里面的酒尽数洒在柴堆上,高声道,“近日我来送你!你走吧!”
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张黄纸符,他嘴唇一动,手捏了一个诀,念念有词,那符纸便“噌”的一声点着了火苗。
接着,他手一扬,火苗落在柴堆上,须臾间,那干木柴堆成的佛塔燃起了熊熊大火,渐渐将觉顺的棺椁吞噬。
众人俱是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慧空慌张之中,终于反应过来,领着众僧人围起火堆,双手合十,齐齐念诵起了火化真言。
那道士这时也退后,浓烟升起,天空似有祥云环绕。
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映出了他庄重的神情,那样子既是无限悲伤,又似乎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空虚悲凉。
杜月恒看得目瞪口呆,见那道士功夫了得,会捏决起火,行事又是潇洒不羁,颇有侠士之风,不禁对舒慈道:“这道士好生厉害!”
他听舒慈没有反应,一转头,却见舒慈那张一向精明冷静的脸,映在火光中有一丝呆傻。
只听她不可置信,瞠目结舌,轻声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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