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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鹤栖被魔众带回魔域,一身伤,缠缠绵绵养了五十天。
魔域一天,人间一年,楼鹤栖再次来到凡间,已是五十年后。
他没再去溪村,早在他醒来的第十天,他便命人,将溪村的寝殿和已经垮塌的草庐,烧了个干净。
他在凡间只做一件事,屠庙。
每遇一间寺庙,他便进去杀光所有和尚。每杀一个和尚,都要问同一句话——
你,见过李俭么?
没有人见过李俭这个人。即便说见过,也是李简或黎坚,他看一眼,便不耐烦地杀掉了。
而楼鹤栖,杀了那么多和尚,反倒真的想不起李俭的模样了。
又过了数年,楼鹤栖已没有庙宇可屠,出家人为了保命,都还俗回家了。
——
这一日,楼鹤栖来到凡间的都城,有魔众兴冲冲地来报:少主,终于发现了一个和尚!
楼鹤栖乘着魔众幻化的坐骑,来到都城郊外一个叫清溪的地方。
清溪蜿蜒绕村,村子的尽头,便是一个草庐。
楼鹤栖看到草庐的第一眼,心跳便加快了。
世间可能有一模一样的凡人,但不会有一模一样的草庐。
这样的草庐,它的每片树皮枝干,每棵茅草,楼鹤栖都能说清它们的来历。
这是李俭的草庐。
楼鹤栖的双腿,忽然迈不动了。这么多年,他为了这个名字,寻遍山山水水,也为了这个名字,成为人间修罗。
“鹤栖,血参和三七晒了么?是不是又在偷懒了?”
楼鹤栖一怔,一个高马尾的少年蹦蹦跳跳跑了出来,他翻晒着簸箕上的草药,模样倒是和自己有六分相似。
少年看到楼鹤栖,合掌行礼道:“施主是来寻医问药的么?师父正在诊脉,请稍候。”
楼鹤栖半天才缓过神来,讷声问道:“你……叫鹤栖?”
少年歪着头,笑道:“是啊,杳如黄鹤的鹤,枕山栖谷的栖。”
楼鹤栖:“你姓什么?”
少年道:“我没有姓,我是师父捡来的。”
一个拎着草药包的老妇人颤颤巍巍从草庐里走出,回身施礼道:“师父请留步吧,多谢师父了!”
“善哉!”草庐中有人慈和应答。
微风吹过,草庐茅檐下的檐铃,叮叮作响,响声惊动了茅檐下门海中的游鱼。
楼鹤栖依然呆呆地立于院中,少年蹦蹦跳跳地跑进去说道:
“师父,外面还有一位施主来求医,许是……腿脚不便,一直站在那儿不动。”
慈和的声音接道:“那你便去扶他一把。”
少年道:“是!师父。”
少年跑了两步,转身又道:“那位施主长得同我好像,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头发却全白了。”
楼鹤栖隐了身形,少年看不见他,奇怪地道:“人呢?方才还站在苍松下。”
慈和的声音没有答话,一声明净幽咽的埙声,却从草庐破空而出。
埙音婉转绕梁,浑厚清旷,朴拙慈悲。楼鹤栖听得出,那是一只埙,吹出了伯埙仲篪两重音色。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曲《鹿鸣》。
天清地宁,楼鹤栖就这样悄立于草庐外,从日落黄昏,站到更深露重。
那埙声,便也陪着他,如泣如诉,不绝于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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