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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是讽刺,世人以兰泽闻人氏夫妻和睦、子女恭孝传为一桩美谈,殊不知,这美谈佳话背后却尽是肮脏不堪的底色。
闻人世家尽产疯子,金玉外表之下全都收敛着一副狰狞嘴脸。
他们也只有夹着尾巴做人,不叫本性暴露于世人眼中,方能被外人所接受,安然享有眼下的一切权与名。
那笑声中透露出的沁骨寒意,叫跪着的婢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强忍着拔腿逃离的欲望,怯怯地松开了抓着他袍角的手。
闻人珏静默片刻,终是在她希冀的目光中转了脚下方向,不急不缓地抬步朝那处院子走去。
愈靠近主屋,耳边那尖细的哭声便愈是清晰,吵得人心烦躁。
直待皂靴踏入房中,一个巨物迎面便向他脚边砸来。
黑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伴随着轻微的呼啸声,似预警着即将到来的巨大冲击。
闻人珏仿佛对此早有预料一般,从容自若地往后退开了一步,恰好叫那瓷瓶在距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坠地。
刹那间,瓷瓶破裂所发出的响声几乎能震破人耳膜,价值百金的宝瓶四分五裂,瓷片犹如爆竹炸开,于地面四溅,闪烁着冷冽光芒。
瓶裂水迸,闻人珏被溅了一身水珠,眉宇间却未有一丝波澜。
唇边的那抹笑意仍旧完美无缺,像极了一尊形容俊美,却毫无生气的玉雕观音像。
“谁许你进来的!出去!”见未砸中他,闻人二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颈间青筋暴起,如若一只咆哮的野兽大张着双臂嘶吼。
他静静地目视前方,打量着自己那满脸怒容的父亲。全然不为他的话语所激怒,语气仍是淡淡的。
“吾不是吩咐过,莫要叫二爷沾一滴酒的么,他神志不清,你们这些下人难道也被猪油糊了脑子,跟着神志不清了么?还不快将人带下去,灌几碗醒酒汤。”
“逆子!你胆敢……”
身后的众侍从皆立于原地面面相觑,只有合一闻令上前,对闻人二爷的喊叫置若罔闻,将帕子往他嘴上一捂,制着四肢将人强行拽到屋外去了。
房门被带上,屋室之中又复寂静下来。
室中的烛台早已被人扑灭,闻人珏亲自点了一盏灯,手捧着烛跋于漆黑室中行走。
皂靴平稳的踏过瓷片,发出细碎轻响,如若鼠啮之音。
循着那饮泣声,他于屏风后头中寻到了二夫人。
烛火下,妇人神容惊惶,双眼红肿,眼角湿润,满是淤青的双手环抱于胸前隐隐发颤。这般狼狈之态,叫人全然无法联想起她往日光鲜亮丽的贵妇人模样。
见到眼下此景,闻人珏说不清心下是何种感受,沉默了半晌,终是于她跟前缓缓蹲下身来,低声唤道:“母亲……”
话音未落,一个耳光伴着呼啸声向他面上招呼过来。
动作利落,毫不留情。
像是一把利剑,直透人心窝,叫他的灵魂都疼的有些麻木。
赵氏对周身的低气压浑然不觉,抬起一双纤长凤目,恨恨地斜晲他了一眼,厉声道:“逆子,你怎可这样待你的父亲!你这是不孝!”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彻于空荡室内,久久不去。外头等候的下人们皆缄口结舌,纷纷屏住了呼吸,噤若寒蝉。
闻人珏被打的偏过头去,发冠歪斜,几缕墨发从中垂落,挡住眼前视线,也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每每如此,次次如此。
他于幼时记事起便立誓要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可得来的永远只会是她的责怪,她的怨怼。
她怒斥他的不孝,却全然不肯将罪责归于那个真正伤她的人身上。
身上尚且留着伤痕,眼下又这般急切的要为那人脱罪辩驳。
呵呵,这身份尊贵的妇人早就为‘情’疯魔了。
是他尚且愚昧的心存期望,仍对她留有恻隐之心,天真的以为世间至少还有生母会爱他。
妇人声嘶力竭地咒骂着,挥拳往他身上砸去。
闻人珏抬掌轻松掐住了她的手腕,哑声笑道:“双亲不睦多年,父亲每回醉酒便要对您动手施暴,次次是我出面阻拦,方才叫您安然无恙的活到了如今……儿子不孝也这么多年了,不曾想,您竟是到现在也还未认清事实么?”
“逆子,你……你走!”
赵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戴着镯子的手扶于胸口,一下一下地顺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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