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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气得喘不上气来,在木凳上痴呆茫然的立着,手里红颜色的笔溜到地板上,颜料罐子倒倾着;在将画就的大牌子上,在她的棉袍上爬着长条的红痕。
青年摇起昏黄的影子向着芹的方面:
“这可怎样办?四张大牌子明天就一起要。现在这张又弄上红色,方才进来的人就是这家影院的经理。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姨太太。”
芹的影子就像钉在大牌子上似的,一动不动。她在失神的想啊:
“这真是工厂啊!方才走进来的那个小胡的男人不也和工厂主一样吗?别人,在黑暗里涂抹的血,他们却拿到光明的地方去鉴赏,玩味!”
外面广茫的夜在流。前楼又是笑声拍掌声,带着刺般传来,突刺着芹的心。
广告室里机器响着,老木匠流着汗。
老木匠的汗为谁流呢?
二
房门大开着,碗和筷子散散乱乱的摊在炉台上,屋子充满黄昏的颜色。
蓓力到报馆送稿子回来一看着门扇,他脸就带上了惊疑的色彩,他心不平静的在跳:
“腊月天还这样放空气吗?”
他进屋摸索着火柴和蜡烛。他的手惊疑的在颤动。他心假装平静无事的跳。他嘴努力平静着在喊:
“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又是藏在门后了!”
“快出来!还等我去门后拉你吗?”
脸上笑着,心里跳着,蜡油滴落了满手。他找过外屋门后没有,又到里屋门后:
“小东西,你快给我爬出来!”
他手按住门后衣挂上的衣服,不是芹。他的脸为了不可止的惊疑而愤怒,而变白。
他又带着希望寻过了床底,小厨房,最后他坐在床沿,无意识的掀着手上的蜡油,心里是这样的想:
“怎么她会带着病去画广告呢?”
蜡油一片一片的落到膝盖上,在他心上翻腾起无数悲哀的波。
拿起帽子一种悲哀勇敢的力量推着他走出房外,他的影子投向黑暗的夜里。
门在开着,墙上摇颤着空虚寂寞的憧影,蜡烛自己站在桌子上燃烧。
三
帽子在手里拿着,耳朵冻得和红辣椒一般,跑到电影院了!太太和小姐们穿着镶边的袍子从他的眼前走过,只像一块肮脏的肉,或是一个里面裹着什么龌龊东西的花包袱,无手无足的在一串串的滚。
但,这是往日的情形,现在不然了。他恨得咬得牙齿作响,他想把这一串串的包袱肚子给踢裂。
电影厂里,拍手声和笑声,从门限射出来。蓓力手里摆着帽子,努力抑止脸上急愤的表情,用着似平和的声音说:
“广告室在什么地方?”
“有什么事?”
“今天来画广告的那个女人,我找她。广告室在什么地方?”
“画广告的人都走了!门关锁了!”
“不能够,你去看看!”
“不信把钥匙给你去看。”
站在门旁那个人到里面,真的把钥匙拿给蓓力看了!钥匙是真的,蓓力到现在,把方才愤怒的方向转变了!方才的愤怒是因为芹带着病画广告,怕累得病重;现在他的愤怒是转向什么方向去了呢?不用说他心内冲着爱和忌妒两种不能混合的波浪。
他走出影院的门来,帽子还是在手里拿着,有不可释的无端的线索向他抛着:
“为什么呢?她不在家,也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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