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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前的某个清晨,正明斋第一位客人又是那个人。
绿纱门照旧合上半扇。
伙计曾和老板聊起这位客人,奇怪为何他每次来都门开半扇。老板说,越是富贵高位的人越谨慎,轻易不在封闭的空间里待着,尤其门最忌讳全关上,怕遇刺时躲不开。
伙计将桃花酥和一碗奶酪摆到桌面上。因客人静,他全程大气不敢喘,只在转身时,斗胆多看了谢骛清一眼。
谢骛清察觉了,没说话,只微微蹙眉。伙计马上低头走了。
他从军装里掏出两份折叠的电报,展开看。
一份是谢骛清手写的原件:
欲成婚,望父首肯。
第二份是谢老将军的回电:
准。望克己忠诚,勿辜负他人。
他瞧电报,身旁林副官瞧着他。
谢骛清那天拿到电报显是高兴的,自斟自饮喝了一晚上,其后却没了下文,只是经常掏出来独自看一会儿。林骁每回见他掏出电报,都盼他吩咐一句“送去何二府”。可等了一日又一日,没等到半个字。
……
门外,几个后院的伙计抬着宝塔蜜供,晾在正堂里。
谢骛清望过去,林骁替他问伙计:“这是什么?”
“宝塔蜜供,过年每家拿来祭祖请财神的,”小伙计笑着说,“你们在北京,要不要入乡随俗定一个?”林骁礼貌摇头,道谢。
谢骛清看着摆满半个厅堂的供品糕点。一个个像浮图塔似的摆列整齐,大的有半人高,都晾在那儿等着被订货的客人取走。这让谢骛清记起在南洋避险时见到的一个个真实的浮图塔,又让他记起桂林的石林……
谢骛清折好电报,重新装入军装内。
电报不能让她看到,到他这里就够了。以何未的脾气,见了这个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别的男人。此去不知归期,她还小,为自己待嫁一辈子不值得。
那晚后,谢骛清又消失在了她的社交圈。
两人有过共识,不宜频繁往来。她并不因疏远难过,而是担心,怕他再出意外。
除夕那天,七姑姑到何二家吃饭。
“老太妃千秋,宫里又传差了。”何知妡手握着茶杯叹气,“不想去。”
“只当应一处堂会就好了。”何知行笑说。
何知妡是何家上一辈名声在外的不孝女。幼年非要跟生母学唱戏,闹得何家被人嘲笑,等她拜了名师,观望看笑话的更多了,只等她出丑。直到数载后她一登台便艳绝京华、声名鹤起,红遍大江南北……嘲笑声总算散了,但在何家看她仍是唱戏出身,不得家里喜欢。
七姑姑趁着何知行用药,同她耳语:“谢家公子有要结婚的消息出来,你可晓得?”
她一愣。
七姑姑辞色间流露出关心之意:“不过均姜方才说,你们这半月已不大来往了?”
“往来本就不多,”她答,“他红颜知己多得很。”
七姑姑笑笑,略安心。
等何知行吃完药,姑姑问起何知行可要去恭王府的堂会?
“原不想去的,”何知行轻叹,“但今冬下床都成了难事,怕不能再藏着未未了。须多带她出去走,多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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