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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立。”陶运昌快速打断他道。“我真的不想再给你任何错误的信号了。”陶运昌的白色被子在夜里敷着一层蓝光,像是一块漂泊的浮冰。伴随着落雨的叹息,他只说,“你想的太多了。”
沉默迷雾般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将坠未坠的雨滴挂在窗前的香樟树上,一滴一滴,像是陶运昌奶奶还在时,给这棵树苗浇育的水。而今的树已长成,几乎与二楼齐平,却也物是人非。
过了很久,地板上传来压抑的,沉闷的哭泣声。刚开始只是很小的啜泣,慢慢地演变成低微的哀号。在停雨的黑暗房间里清晰,突兀。
谢立置办白事以来,从未这样地思念过陈美娟。当失恋的铡刀落下来,他才明白,真的永远地,失去倚靠,失去她了。
陶运昌躺在阴冷的夜里,被低哑的哭声包围,却一次都没有转身。
谢立想他一定已经睡着了。
清晨六时的雨点打在卫生间的窗户上,像是幽怨的絮语,在未明的青天下偷偷地说。
陶运昌刷牙动作迅速,五分钟內脸都已经洗好。监狱的习惯像一块烙印,烫进生活的骨血中,他也没有祛疤的意图。
陶运昌拿出备用牙刷和毛巾放在盥洗台的一角,正准备下楼买早饭,却撞上了睡眼惺忪的谢立。谢立穿着自己的衣服,清晰的骨骼在薄布下游走。陶运昌抿了抿嘴,移开了眼。
“才六点。”谢立眯着眼睛,掬了水往脸上浇,迅速把自己冰醒了。他看到新的备用牙刷,自然地挤牙膏用了起来。
“你可以继续睡。”陶运昌抛下话就往楼下走,谢立听有钥匙碰撞的声音,不顾嘴里的泡沫追下去,“你别先走啊,我开车一起去市里呗,今天我请全天的饭。”
陶运昌头都没回,开门就走,把谢立的建议关进门后。
“什么毛病。”谢立含着泡沫骂了一口,又跑上二楼洗漱完,在微亮的晨光里叠好被子,看着陶运昌整洁的如石膏一般的干净床铺发呆。
他想到昨天陶运昌的一些告诫,谢立很不喜欢,反正自己记性差,就全当没发生过。他和陶运昌的关系还是和清晨的天色一样,看不清过去,也不知道未来。
只要自己这么认定了,一切就会很好。
谢立自嘲地笑了一声,走到桌边想给陶运昌留个便签,继续发扬赖皮精神给陶运昌添堵。可留言尚未写完,楼下的门锁又响了,陶运昌拎着早饭归了家。
谢立跑下楼,陶运昌递给他一个豆腐包子和一杯牛奶,要他吃完就滚。
谢立昨天夜里哭得累,所以睡眠很好,他又生出了和陶运昌周旋的劲儿,赶紧提议道,“我送你去市里,刚好我约了人,一起吃饭嘛,给个面子。”
“谢立,我昨天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听。”陶运昌刷着手机上的早间新闻,烦闷道。
“忘了忘了,都像小运哥一样什么都记,那得头发都愁白啦。”谢立咬了一大口包子,烫口麻辣馅,筋道,和上学时一模一样,配上甜牛奶像是忘忧汤。
陶运昌听到小名眼底冷下来,气焰也消弱很多。他胡乱点着新闻,质问谢立要不要重申一遍昨天的警告。
谢立赶忙打断他,为难又诚恳地说,“今天我得去找我妈的相好们讨钱,你知道的,陈美娟最爱钱了。”他见陶运昌收敛了逼问,赶紧撺掇,“可那几位都挺精明,我不见得能要到。”
陶运昌这才从手机里抬起了头,玩味地质疑,“你又打的什么算盘?”
谢立得意地说,“本来雇了朋友扮催债的,我死了妈,还欠钱,很可怜吧。”他说完又有些萎靡,“但昨晚他们和我讲有事来不了。”
“噢。”陶运昌冷哼一声,恍然大悟地说,“你觉得我像要债的,可以陪你演乞丐要钱的戏码。”
谢立有些不好意思,“你啥都不用说,呆在车上就行了。”
“谢立。”陶运昌笑笑,湊近了一些小声道,“你不要总挑战我的底线。”
“一不说谎,二不害人,三要善待自己。”谢立脱口而出,他煞有其事地乖乖坐正,“我都记得。”
陶运昌被曾经的口诀恍了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眼神复杂地问,“那你做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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