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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萧成钧倚靠在壁上,薄唇紧抿,没有吭声。他面容毫无血色,衣袍、胳膊、掌心全浸满湿漉漉的血。
他一动不动,睁着眼毫无情绪。
伴随一声大喝“驾”,马车疾驰而动,兵刃交接声很快远去。
“轰隆”一声响雷,黑沉沉的天落起了雨,雨水飞溅撞击着马车,发出“砰砰”乱响。
拐过空无一人的长街,巍峨宫城在风雨中逐渐隐没,唯有角楼九脊殿灯火岿然不动,穿透这狂风肆虐的天色。
沈明语抬起头,听着檐下细碎的铃铛声,有些发怔。
她蹙着眉,摸了下小臂,只觉得还残余着方才的惊悚凉意,又从指尖传遍了全身。
沈明语仰着头,靠在车壁上,后脑勺碰得她脑仁儿发疼。
她不会医术,不敢给萧成钧包扎,只得连声催促着川谷,“快些,我哥哥受伤了!”
也不知是过分担心还是别的什么,说得含糊不清,只听见她本该温软的嗓音里满是骇然。
萧成钧捂着额头,忽地弯下了腰。
沈明语忙过来搀住他,“哥哥,你还有哪里伤着了?”
萧成钧闭了眼,眉心蹙得甚紧。
车内一盏小小的灯,映出他鬓角冷汗淋漓,似薄薄水光。
沈明语几乎要吓哭了,声音不自觉成了姑娘家的呜咽,连连唤他,“哥哥,你怎么了?还有哪里……还有哪里伤着了?”
一面焦心地问一面朝外头催,“川谷——再快些!快点儿——”
萧成钧唇角下压,勉强撑起身子,背靠着车厢,终是低低应了声,“……别处没伤着,无碍。”
沈明语想起那日文华殿是他护了她,想起他半夜来看自己,眼泪倏地滚落下来,“你都疼成这样了!哥哥,你别吓我,你……你别死呀……”
她没见过今日这样的刀光剑影,正是心神俱惊,生怕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远去。
萧成钧头疾发作得厉害,人虚得说不出半个字。
他浑身刺骨般冷,冷得发颤,好似掉进冰窖里被冰水淹没。
他本就容易头疼,这回去直隶,为了拿到那本账簿,又在深夜的寒凉江水里泡了两个时辰,此刻寒邪附体,只觉得头疼欲裂,寒颤得厉害。
他神智不太清楚了,只隐约庆幸自己早已将账簿塞进了那支紫竹洞箫里,大抵是能安全送到章老手上,足以做那群贪官污吏的罪证。
“……好冷。”
流血都不曾吭声的人,此刻却说他冷。
无论梦中还是亲眼所见,沈明语从未见过他这般虚弱,面如薄纸,整个人摇摇欲坠,仿若散沙。
“哥哥,你靠着我,咱们很快到家了……我守着你,你别睡,你可别睡下去……”她眼底含着泪,不管不顾地把人往自己身上揽,让他整个人倚靠在自己肩头。
萧成钧思绪逐渐沉寂,只觉得有人让他依偎着,手臂紧紧搂着他,予他难得的温暖。
这感觉叫他贪恋,似乎那弱小的胳膊也让他有了依靠。
他紧闭着眼,闻到淡淡的带着甜味的梅香,本能地偏过头,额头抵上了她的脖颈。
是雪中春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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