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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段青深站起来,“不用这么麻烦。”
“还是送送吧。”主任从办公桌绕过来,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明白你压力大,辞职反而是一种勇敢,来,走吧,送你到电梯那儿。”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段青深跟在主任身侧,他白大褂已经换了下来,穿一件很简单的灰色帽衫和牛仔裤。
“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主任按下电梯,补充道,“我不是问人生规划,那没什么意思,就短期的,最近准备干什么去?”
段青深如实相告:“我先去趟山东,高中同学要结婚了,我过去帮他拍点婚纱照。”
“哦!”主任点点头,“挺好的,我记得你父亲说过,你以前摄影还拿过奖呢。”
段青深:“很多年前了,不知道手生了没。”
“高中同学都结婚了,你也差不多能谈一个了。”主任拍拍他肩膀,思索片刻,“你快三十了吧?”
“已经三十了。”段青深说,“不过我不急。”
“你不急,你爸妈惦记着呢。”
电梯来了。
踏出医院院门的铁门轨道时,段青深倏然间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从胸腔落了下去。他的行医生涯结束了,一时间有些呆愣。
他深呼吸,如释重负。长久以来裹在自己身上的藤蔓终于烧焦脱落,代价是皮肤也被灼得溃烂生疼。不过没关系,他解脱了——从高考志愿被迫学医的那天开始,终结于今天。
医院大门口横向停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单车和电动车,路边更是排着长队等客送客的出租车。
有病患自己挪着轮椅进去医院,有人举着写有“住宿50元”的纸板,急救车通道前的保安挥着手臂叫人把电动车挪开。人们奔波着,他停下了。
一辆三箱adv摩托慢悠悠地驶过,和这忙碌的一切格格不入。段青深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医院的门诊大楼,转身离开这里。
他前脚刚走,那个溜着一挡慢悠悠的摩托车找了个空地停下,青年摘下头盔,一瘸一拐地走进医院。
住院部3楼护士台,护士诧异地瞧着他:“哎?你怎么回来了?是伤口崩开了吗?”
梁愿醒又急又走不快,导致他有些喘,他展开出院单,指着“经治医生”那一栏,问:“请问一下,段青深医生在哪里?”
“段医生?”护士眨眨眼,“他辞职了。”
“他辞职了?”
护士点头:“段医生今天只是帮忙代班,你是他的最后一个患者。所以你伤口还好吗?”
“还好……”梁愿醒怅然又无力地点头,脑袋耷拉着,“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没关系。”护士说。
梁愿醒慢吞吞地离开住院部,拎着头盔走回摩托车旁边。然后掏出手机,戳了下屏幕,看着锁屏画面。
他的手机屏保是一幅摄影作品。绵延到天边的沙丘,起伏如波澜翻腾的海浪。太阳垂了一半在沙丘下方,天地苍莽枯黄。被风扬起的砂砾扑在夕阳和沙丘的交界处,如掉帧般模糊了一小片,也像是大自然的噪点。
这张照片的标题叫《去西北》,摄影师段青深。
三年前梁愿醒偶然在一本地理杂志封面看见了它,随后在网上找到电子版,做了三年手机桌面。
那时候他决定,终有一天要去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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