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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辙过雪,风的肃啸下,他恍然听到了回忆里的声音,那么近那么远。
“我在问你,整个倚道门都在问你,你认不认罪!”
他坐在草垫上咬紧自己的唇,试图驱赶回忆的侵蚀。那日亦是风雪天,台阶之上百张藏青身影,依旧没有在他脑海中消散。
回忆总是跳脱的,神识中眼眸一睁一闭,他看清了师父的面容。
“你走吧,晟儿。”掌门殷段年岁已高,他声音颤抖着,手掌比枯树根还干涩,“从今往后,你便不是我倚道门的弟子,也与我再无瓜葛。”
那双手摩挲着他的手心,带来密密麻麻的触感,像虫子一样啃食,令他在梦魇里沉得更深,恐惧之中,他动了真实肉身,冰冷的锁链噪音响起。
他猛地睁眼,辙声,雪声,乃至眼前的单宴宏,都成为了他脱离噩梦的一环。张开手掌,残留的不再是殷段五指干涸的触感,是汗液,黏腻地发烫。
单宴宏还闭着眼,睡相安然。顾晟不能确定对方真睡假睡,频繁地扫视着男人,车厢太小,容不下视野更多的空间。
看得越久,那个不可理喻的念头再次出现了:这个男人真的是单宴宏吗?
靠着木板,顾晟感触着腰间铁器的摩擦。
他身上还有另一件冷兵器,一把不起眼的匕首。
匕首是他逃离困境的最后可能性,他因锁链不便于握物,在摸索间不经意割破了手指,他却没停,直到握紧匕柄。
他歪着头,屈身想再一次看清男人的眉眼。越是这样看,那个念头就越强烈。
顾晟不清楚是不是错觉,单宴宏的睫毛颤了颤。
柄越来越烫,他握了太久。
鬼使神差地将不解,化为一刀刺了过去!
血溅,打在他皮肤上。
“咳咳。”单宴宏如梦初醒地咳嗽着,疼痛没有激起男人任何反应,他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用力把刃抽离一寸。
“为什么不躲?”顾晟眉间紧锁,等着单宴宏正视自己的那一刻,才厉声道,“还是说……躲不了?”
单宴宏别过头,笑从鼻腔里发出,将头仰在木壁企图以此缓解疼痛,低吟着说:“你真是比传闻中,更有趣啊。”
“有趣?真正的单宴宏不可能在没睡着的情况下,躲不了后辈的偷袭。”顾晟并不知道做法是否正确,不过他赌对了。
男人的笑声不再浑厚,清冽起来,他掀开自己面具的一角,下颚薄唇胜古画中留白。谁知突然一阵急刹,马车停了下来他重新戴好了面具。
车厢外头响起弟子的声音:“教主,有人拦了我们的去路。”
男人对外应了声,又低眸对顾晟说:“我不找你麻烦,但你有想过外面任何一位弟子看到了我的伤势,你会是什么下场么?”
“我不惜命。”
“这样。”
木头的摩擦声传到了车厢,察觉到有人开门,两人面面相觑,结束了交谈。男人双指点了自己止血穴,匕首失去了归属,落在地上。
门缝扯出一丝光线,它静静流淌,给这把鲜血匕首沐浴着温和,光芒渐渐从一线,爬了满地。
顾晟心里忐忑,想俯身去捡那把匕首。
在车厢彻底亮起之前,他需要想办法掩盖残存的血渍。
有人要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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