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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台熠冷白的皮肤,如工笔画雕琢般精致的面容,藏匿在那张狰狞鬼面背后。
只剩下一双黑洞洞的深邃的眼眸。
沉沉地朝她睃了过来。
这双眼睛仿佛一汪寂静无声的沼泽。
要将一切经过它的有生命的东西,全都卷进池底吞没。
类似的目光,宁窈只从另一个人身上见到。
她登时好似被灼伤到。
往后趔趄退了半步。
“不戴了,戴着吓人。”她的心砰砰跳着,一把扔下面具,转身去到下一家小店。
裴台熠身形微微僵了僵。
目光缓慢地,挪动在那张被扔掷到一旁的面具上。
半晌,他忽地无所谓地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他扔了小贩一块银元,只说了四个字,“面具烧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条河水蜿蜒环绕着城墙,河上漂浮着一只只精巧的宫灯,宛如一条星河坠落人间。
宁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一位在路边卖纸灯的婆婆告诉她,“这是祈福灯,小姑娘,请一盏吧,吉利的。”
宁窈眼睛亮了亮,道:“我想请一盏。”
提着小灯,宁窈坐在河畔石阶上,淡色的裙摆和乌黑的长发拖曳在地。
灯纸展开,兴致勃勃地落下清隽的小字来。
写字时,裴台熠倚着石桥,注视着水中漂浮的光点。
并不关心她写了些什么。
点灯这事儿,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
当黑灯亮起,血腥和杀戮便随着而来。
对此他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厌恶。
就像吃饭喝水,没人会对吃饭喝水这样平常的事产生好恶。
转眼,宁窈已写好,提灯走到裴台熠面前,言笑晏晏地问:“裴吉哥哥,你猜我写的是什么?”
裴台熠眉梢扬了扬,声线淡淡,道:“不是出入平安,便是日进斗金。来来去去祈福许愿,求的不都是这些事。”
宁窈却嗤笑,眉眼弯弯地说:“嘁,我就知道你猜不到!”
她含着笑,玉白的双手将掌心里的那盏小灯缓缓托起。
橙黄如豆的烛火,照亮了她的脸,乌黑的头发、纤长的眼睫,额角柔软的淡淡的绒毛,全都盛着那暖融融的光。于是在黑夜里,她整个人发看起来好似在发光一般。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寻着这道光,如同失魂的野鬼看见了一缕指路的莹莹幽光。野鬼跟着那光走,无论那光带他们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蒙了一层半透明的朦朦胧胧的玻璃灯纸,随着在火光缓缓旋转,宛如走马观花,如梦似幻。
那纸上落的娟娟字迹,一边旋转着,一边徐徐在他眼前展开。
纸上写着——
“希望裴吉,每天至少能大笑至少三次。”
宁窈捧着那小灯走到河边,俯身将灯盏缓缓放进宁静奔流的河水中。
“天大地大,开心最大。钱啊、名啊,都比不上开心。”她回头冲他笑着说:“你总不爱笑,所以我祈愿就是希望你也能天天开心。”
那灯离了她的指尖,顺着河道漂流而下。它起初是迷航的,忽然撞到一块凸起的假山礁石,巷道变了,在一道水涡旋转之后,重新汇入了茫茫灯海。
裴台熠淡棕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盏在河流中上下飘摇的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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