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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寒还是那一身项霆为她量身定制的繁奢精美宫装,坐在地上靠着灵柩整整三天三夜。这整三天可能是她这辈子最摆烂最不管不顾最颓废的三天。她只在项霆还没被陈医娘等人抬起来的时候,还记得叫乐台派人赶到北城,叫韩馗和和平平地领剩下兵马进来。其他什么事都没顾死活。甚至活了二十七年来头一回觉得,就这么死了不挺好的,反正也算是什么样的人生都体验过了:官家小姐当过,通缉逃犯当过,乡下溜咙当过,地方武吏当过,京城权臣当过,远征武将当过。爱人也爱过,孩子也生过。总之就是男人的巅峰人生她过过,女人“应该做的事”也做过。也确实死了不遗憾。周立寒粘着项霆的灵柩一动不动的第二天,西宫太后周蕾冬带来一些素食和水,静静地陪着女儿。第四日清晨,周蕾冬带来一些大局消息。“东宫太后滕氏昨日自戕了。”周蕾冬轻声温柔地对女儿说,“但不是因为霆儿驾崩。而是因为昨日一早,滕家万事俱备正让臻亲王继位的时候,臻亲王却亲口宣布让四王爷雱儿继位。”周立寒贴着棺柩壁,默然很久,哑声问:“周庭霄的身体是怎么回事?”“陈姨说是中了蛊毒,埋得很久,一朝触发。”周蕾冬长叹息道:“加上霆儿他本身底子就。虽说从岩城到随你入京的那五六年,他健壮了很多,但确实有天生不足,又被逆贼项闳灌药反向医治。”周立寒摇头,话音平淡且冰冷,就像这灵柩壁一样凉:“不要找他自身的问题。问题就在于他被人下蛊,是东宫太后下的?”“是。”周蕾冬也分外五味杂陈,“你也知道的,霆儿自从当上太子后,出于对臻亲王的愧疚,其实很孝顺她。结果她竟然利用霆儿的孝顺,等到臻亲王顺利回京后,就悄然下了这毒手。”周立寒撑着棺材盖起来,就要往外冲:“我去把她鞭尸了。”“黎儿!”周蕾冬声泪俱下地抱住女儿:“她已经受到最诛心的惩罚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儿子能继位,可结果她儿子却当众把江山拱手让人,所以她才自尽!而且她自尽了三次才死成,听说最后一次的时候在寝殿里受惊吓地尖叫,甚至叫出了霆儿——”周立寒极力地想挣开,落着泪冷笑叫道:“诛心?诛心有什么用,而且照这么说,她对周庭霄的死几乎没有悔意!还有,她背后的滕家肯定也不——”“是的,滕家就是这回政变的推手。”灵堂前忽然响起一道清凉但感伤隐忍的男声。周立寒停止了极力挣扎,望着那走进来的玄色衣袍的玉树男子。她噗通一声,很干脆地对他跪下稽首。“虽然不知道该称您什么,即使您好像没继位为帝。但反正我先行个大礼应该错不了,所以您背后的滕家可以放我一马么?”“卧冰!你做什么。”来者正是如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项霖,他忙冲上前扶她起来,她瘦削的身躯却似有千斤重般的往下沉。“我不会让他们害你的,绝不会。”他也没有松开她,只是屈膝低眉试图与她对视,“况且还有周大统领跟何大都督在外行军,他们应该也不敢对你”“那为什么就敢对他下手?”周立寒挥开他的搀扶,直勾勾却没有神采地盯着他,“亦或者滕家本就是觉得对付不过我姥爷跟何爷,所以撺掇朝廷,让周庭霄把两个自家老将给支开?”项霖垂眸,难以做出回答。“那现在呢,不杀我的话。”既然站起来了,那她就该从沉浸迷失中回归现实,“滕家知道煦儿的存在和身世了吗?有什么打算?”项霖信誓旦旦回望她:“我没有让他们知道。煦儿何去何从,完全可以按你的意思来。”周立寒便没再说话了,只是呆呆站在那继续望着项霆的灵柩。项霖见状,轻叹一声对周蕾冬道:“周母后,卧冰这些天都没吃东西,我让人在麒岚亭备了些软食,请她去散散心可否?”“黎儿,去吧。”周蕾冬摸了摸女儿憔悴无比的面庞。周立寒知道,差不多是时候有些事情该聊清楚了。于是跟周蕾冬回宫,简单沐浴梳洗一番,换了里衬,但仍外着这身衣裙,没擦干便披头散发,跟项霖来到宫湖边的麒岚亭。顶着一张宫中几乎人人都见过的面容,却穿着一身女制宫装公然走出来,无不引起路过的人震惊侧目。周立寒现在已经毫无所谓。因为她到底是男是女,这是由当下的政局需要决定的,而非由她穿男装还是女装决定的。如果当前的朝廷仍然需要她作为周立寒存在,那她就算天天穿着女装上朝上职,君主和朝臣们也只会说她这人有怪癖,而不是发觉并四处传播她是女儿身。“上次请你来这里煮茶,还是七年前。”项霖给她打了碗小米粥说,“慢点儿用。”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上次是晚秋初冬,这次是晚冬初春。”周立寒倒也没有拒绝,端过碗一勺一勺地喝粥,“都一样,湖里都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既没有可观赏的花草植被,也没有能见人的沉湖之物。这话有点一语双关了,项霖无奈笑笑,只能补充告诉她一些其他情况:“韩馗将军领着剩下三万将士凯旋回城了。滕家原本是想找茬的,但韩馗将军坚持说他是因为没跟上你才晚到了些,所以滕家也拿他无法,该给的军功给他了,封正二品龙虎将军。”“嗯,大哥做得对。”周立寒点点头,又问,“万里兄和我夫人怎么样?”“程小侯爷随周大统领北上了,你夫人把你的产业越做越大,已经是京城前三富。”项霖一一答道,顺带还说,“瑰意在去年嫁给程小侯爷,随他一同去了漠南,说是要写战曲和采风。”周立寒笑了一下:“挺好的,我看万里兄对她一片赤诚钟情多年,也算是成了良眷。”“是,程小侯爷待她极好。”项霖补充道,“但是冯时将军被关进天牢了。因为宫变的时候他动了武装反抗,不过还是想办法保了下来,暂时没有定刑,就仍关在天牢里。”周立寒知道他这句没主语的“想办法保了下来”是项霖自己,但她现在实在说不出什么感恩的话。“能捞吗?”她把小米粥喝完搁桌上问,“我带他走。”项霖沉默住。为后半句话。“走?去哪儿?”他的心有些悄然揪起,她说的不是让走,而是带走。她也要走。“不知道啊,你们明早上朝商量一下让我去哪儿。”周立寒拿起一个馒头啃,“哦,对了,现在皇帝是你们四弟?那你是什么?”“,”这个问题竟然让项霖垂眸酝酿了一下,才自嘲地启齿答道,“因为四弟年仅十三,尚不懂事,所以滕家终究推我当了摄政王。”摄政王?周立寒定定地凝着他,一下一下地把这口馒头嚼完、吞下。咧嘴彻底笑了。好一个,又一个摄政王啊。新一轮的权斗,即将循环开启了呢。“哈哈哈,你我确实不会走到先帝、哦不,先太祖和项闳那步。”周立寒想起七年前与他在此分别时的对话,大笑着说。因为,他已经成为下一个项闳了。同样的君子之风,同样的幼弟长兄。就是不知道,项霖究竟是会逐渐变为项闳那样的伪君子,还是能坚守自我秉持做真君子。就算能,那他背后的外祖滕家,真的会这么轻易地放弃摆布他么?“这样吧,明早上朝你帮忙问问,能不能让我去西域。”周立寒笑了好久总算平静下来,但还是像往日那般从容淡笑着对他说话。她的妆容早就被一遍又一遍的泪水给冲刷了干净,出来前又沐浴梳洗一般,素面朝天,却仍与出征前几乎并无二样,即使肤色黑了几许,粗糙了些。她的眉眼还是那样浓郁标致,轮廓还是那般清晰舒坦,这个笑容还是那样开朗明亮。可他知道,和往日的她已经全然不同了。物是人非。“西域?走那么远。”项霖给她倒些温和的谷茶,柔声劝她,“不若去鲁地驻海吧,或者江浙也行。这些地方富庶,你也生活得更习惯些。”周立寒扬眉:“算了吧,再往南一点儿还有我何爷呢,新帝和滕家应该不会乐意看到我们家连串分布的。西域远是远,但应该能让大家比较放心吧?”“可你去了那儿,岂不是几乎不会回来了。”项霖的心也钝钝地疼,进一步劝道:“周大统领与秦指挥使应该快凯旋了。还有周母后、北冥大夫、你夫人,以及刚归来的韩馗将军,和即将回来的瑰意他们都在京城啊。”周立寒突然想到:“登之兄呢?”“他是铁定会被发配走的。”项霖遗憾叹道:“他也在宫变里动了手,只是最终为了二弟安危,选择退守一宫,没有扩大动作。但即便如此,他的出身和立场,也是不会被如今的朝局所容的。”“那挺好的,相比于我,他才是真正的务实和淡泊名利。”周立寒倒没觉得遗憾,“他被发配哪里?”项霖道:“还没完全定,但估计是西宁或者凉州。”“可以呀,那我去西域就也不完全算没熟人邻居。”周立寒想得很开,“而且抛开叛贼不谈,西域人还是挺热情好客的,煦儿也:()锦衣女卫升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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