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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忽然沉默。大概知道他冷肃的表面下藏了颗偏执倔强的心,孙策也不惯以言辞疏导弟弟妹妹,索性直接问陆逊:“阿言,是不是你们自己偷跑出来的?”陆逊还未理好说辞,孙尚香已经抢答了这个问题:“是啊!原来南城墙那边有个狗洞,我们就从那里跑出来了!阿兄,公瑾,你们知道么?”在她眼里,兄长与公瑾显然不属于长辈的范畴,可以随意撒欢。周瑜也惯疼她,素日由她大名诨名地随口乱喊都不生气,更不会因为她的调皮捣蛋就动怒,只是笑着拍拍她的肩上的灰烬:“岂止是知道。”孙策忽然用力咳了咳。周瑜回眸瞟他一眼,很给面子地收了声:“马车停在城门口,咱们快回去吧。”孙尚香机灵的眼珠子转了转,从周瑜略带笑意的眼角已经瞧出点东西了,思忖片刻,忽然仰起脸,对孙策发出灵魂拷问:“阿兄,你是不是也钻过那狗洞啊?”孙策:“……”“不止钻过。”一旁沉寂半响的孙权忽然凉凉地开口,“那就是他挖的,因此还挨了母亲一顿打。”这一刀直扎心口。孙尚香忍不住笑出了声:“难怪陆太守不想见你!”顾邵也想笑,然而怀里冷冰冰的剑戳着下巴,只敢咬着牙,从唇缝里漏出一丝小小的气音。连一惯表情很稳定的陆逊都弯了弯眼睛,显然也才知道那个平平无奇的狗洞见证了多少历史。孙策被一堆孩子嘲弄,难得露出窘迫的脸色,摸了摸红红的鼻尖,不服气地报复回去:“这里有人没钻过那狗洞吗?”一时四下皆静。……李隐舟不由对那个平平无奇的狗洞生出莫名的敬意:东吴两代主公,两位大都督都钻过的狗洞,也算是天上地下唯此一家了吧?三国这个政治家的千古难题,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显然有些超纲。顾邵抱剑沉思,一时之间难以在满脑子的典籍里寻出答案,眼珠左顾右盼,小拇指于暗中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陆逊的侧腰,低声耳语:“阿言,你知道有什么典故么?”陆逊默然不语,隽秀的眉眼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舒展为松懈的弧度,鼻息轻柔,显然已经睡着了。依这孩子的心智,是真睡还是假寐很难定论。看着他似乎已经全然卸下防备的身体,李隐舟都替他觉得累。放松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声的抵抗,他在同龄人面前可以对介之推的故事畅所欲言,但在立场分明的孙策周瑜身边时,却总是寡言少语,不愿轻易泄露一丝心迹。顾邵唯一的小心思就是孙尚香,孙权眼里有未来之天下,这些都是作为年长者可以轻而易举推敲出来的。但陆逊却把自己藏得很深,仿佛一个严防死守的蚌壳,没有人知道里面藏的是珍珠还是泥沙。孙策随着顾邵的目光,凝然注视着酣然入梦的陆逊,半响,压低了声音:“三更天了,顾少主还是先歇会吧,以后再找我理论不迟。”顾邵难得被孙策给了台阶下,几乎受宠若惊,忙闭上了眼睛,小声道:“明天我就去府上登门拜访,再教你长短。”孙策戏谑地笑:“你怎么知道陆太守不会留我在陆府过夜呢?”“阿兄你还要先去拜访太守公么?”孙尚香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半梦半醒地卧在周瑜膝上,歪脸盯着孙策,“母亲可是日日念叨你回家,说围困董卓太危险了,怕你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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