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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与坚毅的面容。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横贯面颊,粗野的愈合痕迹,证明对方惊涛狂浪的生命力。此外,他腰间横挎一把大刀,斑驳的锋刃长期浸润鲜血,染上一次黯淡的赤红,这是他随身携带的累累血债。而嗜血成性的铁证下,却挂了一对很不相衬的精致银铃。一条红绳将两枚小巧的铃铛串联起来,摇摇欲坠地悬挂在伤痕累累的腰侧。这根红绳与主人一同出生入死多年,已被磨损出细细的绒毛,但即便如此,也未沾有一丝血迹。他在半昏迷中,偶尔低声梦呓,出口的是蜀地的口音:“巴郡……”巴山楚水里出身的铁血汉子,一身杀人如麻的过去,一对有故事的铃铛,怎么看都觉得十分眼熟。然而还没等人彻底清醒过来,自己就先被这没有眼色的年轻仆人给卖了。李隐舟万分无奈地叹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笑了笑:“多谢兄长,不知少主来访,我这就出去。”然而不等他尴尬地踏出小院,另一道风也似的脚步声抢先闯进了药铺中。“阿言,我知道怎么反驳孙伯符了!”顾邵抱着一摞厚厚的书简,兴冲冲地跑到陆逊面前,“《礼记》里苛政猛于虎的典故,我怎么偏偏那天没想起来!”那天指的是二十天前,孙策问他是山火害人,还是老虎更害人的时候。且不说这个典故和孙策逗弄小孩的问题有没有可比性,要给自己出气,却偏又胆小如鼠,一定要拉着小伙伴给自己壮胆,顾邵真是怂得不像个世家大族的少主人。孙策再怎么霸道,也不是滥杀无辜的屠夫,更何况他也是顾家千金万金的少主人,孙家眼里不二的佳婿。孙策喜欢戏耍他,和爱欺负欺负自己冰块似的的弟弟一样,纯属是另一种示好的方式罢了。与他的兴致相比,陆逊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平和而无奈:“你想起来也没用,孙兄那日就连夜离开了。”短暂的沉寂之后,只听砰然一响,满地竹简砸落的声音。顾邵满脸的震惊:“他难得回来庐江城一次,难道就为了抓老虎么?”李隐舟有一瞬间忽然理解了陆逊的少年老成。摊上这么个幼稚又单纯的族弟,也难怪陆康一心一意地栽培他了,顾邵就是个蜜罐里养出的小蜜蜂,看似夹枪带刺,其实谁也不敢蜇一下,万事都还得靠自己这个远房的兄长给他收拾烂摊子。若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这样的心性倒也算得上纯良可爱,但作为一个百年贵族的继承人,显然就有些太不懂事了。倒是张机也爱和他玩笑:“怎么,孙伯符那蛮子走了,少主还觉得舍不得?”“有什么舍不得的!”顾邵几乎气结,“我巴不得他再也不回庐江郡,等下次他再回来,我就让士兵关上城门,和他好好理论长短!”顾邵的话有口无心,但也提醒了李隐舟一件事情。孙策这次来,是代表袁绍和陆康谈判的,如此行色匆匆地离开,是否意味着谈和失败?要知,这几年天下各路英雄豪杰都还如散落的棋子,各自成军,三足鼎立的局面远远没有形成,除了被全天下一同追捕的大罪人董卓,就只有袁绍这个联军盟主地位不可撼动。陆康不仅仅是庐江郡的太守,也是陆家现任的家主,他的背后还屹立着江东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势力。显然,目前他并没有和袁绍合作的意思,也不是五月的夏风被初阳熨烫得温暖顺滑,轻轻撩动人的发丝。斑驳的树影落于对方清澈的眼眸中,偶然一瞬的摇曳,错落的阳光不经意照出小少年藏于眼底的好奇与探究。陆逊很难得露出这样的孩子气。尽管他的确还是个孩子。李隐舟对他的身世了解并不算多。作为江东最后一丛耀眼的火光,他过于隐忍的前半生在群星璀璨的那二十年中显得尤为黯淡,以至于罕为人知。本地市井街头偶尔流出的一句闲谈中,也不过提到他父母双亡,早早就被陆康接来庐江。因陆康儿女不济,寥落的血脉中,长子与他不睦,膝下幼子陆绩又年方两岁,所以才便宜了陆逊这个旁系的从孙。言语之间,颇为羡慕。毕竟太守公如今位比九卿,镇守江东重地庐江郡,仁义声名远播天下,连联军统领袁绍都想争取他的支持,三番五次地以礼相请,不敢妄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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